第331章 目標,蠻族大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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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次日清晨,城門邊上停著一支滿載美酒的車隊,盧照民正與一位老者交談。
    從兩人言談舉止來看,這位老者身份應當不低。
    “使君公務繁忙,特意派老朽前來相送,望府君此次出使一切順利,能救那數千女子於水火。”老者捋著胡須說道。
    若是昨日曾到過刺史府的人,就能認出這位老者正是盧照民離開後與刺史密談的那位。
    盧照民神色一肅,鄭重地拱手行禮:“下官謹記使君囑托,此去定當竭盡全力。”
    “哎,切記以自身安危為重。”老人看了看四周,突然握住盧照民的手腕壓低聲音道:“莫要惹那蠻族惱怒,刺史交代,這些女子能救則救,若事不可為...便作罷。”
    他稍作停頓,繼續耳語道:“況且我們已向蠻族進獻了大量財物,此番又贈予美酒,誠意已足。即便要不回人,至少也該向他們提個建議。”
    盧照民眼中閃過一絲異色,低聲問道:“不知使君要下官帶給蠻族首領什麽建議?”
    “便是前幾日使君提到的...”老人輕輕擊掌,緩聲道:“若不願放歸...那就全部留下。”
    盧照民聞言瞳孔驟然收縮。
    這【留下】二字,並非表麵字意。
    老人沒有理會盧照民難看的臉色。
    或許根本不在意。
    他低著頭,聲音又輕又緩:“這是為使君的名聲考慮,也是為了府君性命著想,要多想,多想,一定要多想,越是想不通,越要多想。”
    盧照民沉默片刻,目光在老人慈祥的麵容上停留了一瞬,嘴角微微上揚:“下官明白了。”
    “多謝德老點撥。”
    “如此甚好。”老人欣慰頷首,拱手道:“恭祝府君此行順遂。”
    盧照民執禮相送:“謝過德老。”
    言罷轉身登車,簾幕垂落。
    隨行將領一聲令下,車輪軋軋啟動,車隊便緩緩駛出幽州,朝著蠻族大營方向一路駛去。
    數百人的隊伍迤邐而行,載著千壇美酒向蠻營進發。
    兩百精甲護衛前後簇擁,民夫挑擔隨行,這般陣仗,縱使道旁饑民眼冒綠光,也隻敢遠遠蜷縮觀望。
    “怎麽一臉愁眉苦相?”澹明盤坐車中,身形隨著馬車搖晃卻紋絲不動,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:“難道府君還對那位使君心存指望?”
    盧照民緩緩搖頭,喉間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:“隻是沒想到在他們眼裏,人命...竟真如草芥。”
    “亂世嘛。”澹明隨口說了句,忽然目光炯炯地盯著眼前這個男人:“府君決定了嗎,現在後悔還來得及。”
    盧照民收回煩亂的心思,聽到澹明這麽一問,先是一愣,繼而一臉嚴肅直起身子:“自然。”
    “此刻已無回旋之地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行。”澹明收回視線,閉目調息。
    能不能救出崔姐姐她們,就看這次。
    得養精蓄銳。
    看著眼前這個八歲孩童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,即便心裏已經將他視作平輩甚至更高去對待,也還忍不住出聲:“你確定要參與進來?”
    “府君在擔心我?”澹明睜開眼笑道:“已經跟府君說過了,不去不行,這場戲,我很重要。”
    “畢竟你才八歲,終究年幼,讓你過早麵對這些。”盧照民抿了抿唇:“我心有不忍。”
    “這個世道,在北蠻刀下,不知道有多少稚子未滿八歲就已喪命,這時候可沒分早晚。”澹明說道:“府君不用擔心我,你身邊的親衛已經試過我的身手,而且到時候那場戲沒有我可唱不起來。”
    盧照民自然明白澹明所指是什麽意思,有些羞愧:“救人之心雖切,然族裏顧慮甚多,他們願意配合出兵已經是仁至義盡,如果看不到半分勝算,即便是我,也指不動他們。”
    “莫要責怪霍將軍....”
    “理解理解,能夠配合已經很不錯了,不要想太多,我明白的。”澹明擺擺手。
    “已經到了這個時候,可否告訴我...”盧照民猶豫了一下,問道:“你有幾成把握?”
    “沒有把握就不做了麽?”澹明不答反問。
    盧照民一愣,隨即正色道:“自然不是,縱是三日之後魂歸九泉,亦在所不辭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行了,不要緊張,關心則亂,做事也是一樣。”八歲孩童很是老練抬手虛空拍拍:“府君安心歇息,晚點可是你先登場表演,你這台戲若是唱不好,可直接就沒有後麵了。”
    盧照民神色凝重地頷首,卻又忍不住追問:“這計劃究竟如何布置?為何獨我不能知曉?”
    “這幾日你大肆采買,那些藥材符紙...還有那數百壇酒水....這到底....”
    “哪裏,你的那位將軍也不知道。”澹明一臉嗔怪。
    見盧照民臉色有些急色,便斂去玩笑,道:“知道的人越多,破綻越多,便越容易暴露,不是信不過府君,而是擔心府君知曉後會有心理負擔。”
    “可別小看這些蠻族,這個世界上聰明人不少,萬一府君一個眼神不對勁被看出來,全盤皆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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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莫說那數千女子,就連府君也未必能保全下來。”
    見盧照民若有所思,澹明繼續道:“府君就按自己平日的步驟來,如常行事,該飲則飲,該談則談,使君如何交代,你便如何應對,無需多慮。”
    “萬事有我。”
    盧照民凝視著眼前這個八歲孩童,片刻後鄭重地點了點頭。
    “一切,便拜托了。”
    ....
    三日後,正午時分,蠻族大營主帳內。
    步搖莫跋高踞主座,指尖輕叩案幾聽著斥候稟報。
    “三日前幽州方向駛出一支車隊,正朝我軍營地而來。”
    “哦?”步搖莫跋眉頭一挑:“隻是一支車隊?”
    “是,而且車上裝載了貨物,看起來像是酒。”斥候俯首答道。
    帳中一員將領聞言咧嘴笑道:“嘿嘿,還算那個老兒識相,這幾日軍糧寡淡,弟兄們嘴裏都快淡出個鳥來。”
    “刺史收到本王的信後,沒有任何反應?”步搖莫跋稍稍探身前傾,眉頭微蹙:“周邊各州郡兵馬沒有調動痕跡?”
    斥候恭敬回稟:“據城中細作探得,當日那盧照民將大王書信呈上時,刺史確曾勃然大怒,揚言要調集州郡兵馬震懾大王。”
    “那盧照民也非常激動,更是極力慫恿刺史出兵。”
    “那為何最終又改了主意?”步搖莫跋聞言饒有興趣問道。
    “因為那刺史並非有心敢與大王交惡,隻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向大王施壓。”
    “要麽我部交出那八千女子,要麽就幹脆全部殺掉,斷不能讓大王將人帶回草原。”
    帳中幾名將領聞言怒目圓睜,虯髯戟張,正欲發作,卻被步搖莫跋一個抬手止住。
    “有趣。”這位蠻王摩挲著下巴追問:“以幽州刺史的性子,怕不會就此作罷吧?”
    斥候連忙稟道:“次日,那盧照民又回到了刺史府,不知為何,竟一昧勸說幽州刺史放棄調動兵馬,說願意再次出使,與大王會晤,為這八千女子再爭取一次。”
    “哦?”步搖莫跋倒是真有些好奇:“那漢官轉性子了?”
    一員將領嗤笑道:“大概是見事不可為,想再送上些酒水,希望大王高興之餘賞他多些女子帶走吧。”
    “不然否則何必再來觸這個黴頭,反正大王的要求那漢人刺史沒有答應,大王自然也不會放人,打又不敢打,談又談不攏,何必自取其辱。”
    “有理,有理。”
    其餘幾位將領紛紛點頭。
    步搖莫跋卻眯起眼睛:“那漢官...不似這般膚淺。”
    “若是那樣,當日在這大帳中,他斷然說不出那般話。”
    “嗯....有趣...有趣。”
    一五旬將領聞言眉頭一皺,跨步出列:“大王是擔心有詐?”
    “未嚐沒有這個可能。”步搖莫跋微微頷首。
    “漢人詭計多端,確實不可不防,不過我軍勢大,各州郡對我軍避之不及,量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,區區一個郡守又能何為。”將領想了想,道:“若是大王實在不放心,何不請大祭司占卜?”
    步搖莫跋躊躇片刻,還是搖了搖頭:“小小漢官無需驚動大祭司,傳了出去草原上的其他部落會恥笑我族,先準備迎接吧。”
    他霍然起身:“既然刺史要送本王禮,我等也不能失禮。”
    “若是貴客上門,自有好酒相待。”步搖莫跋眼神微微一冷,聲音驟然轉寒:“若是包藏禍心,就勞煩諸位再陪本王踏平幾座中原城池了。”
    “也辛苦諸位受累再多帶些財物歸去。”
    帳中頓時響起一片獰笑,眾將撫刀齊喝:“謹遵王命!”
    ......
    兩個時辰後,蠻族大營五裏外。
    車輪聲戛然而止,一支弓騎兵如狼群般將車隊團團圍住,頓時惹起一陣騷亂。
    鐵蹄踏起的塵土尚未落定,為首蠻將已策馬而出,居高臨下喝道:“來者何人?膽敢擅闖我部大營!”
    車隊護衛校尉即刻驅馬前進,拱手道:“範陽盧府君麾下校尉,奉幽州刺史鈞命,特備美酒千壇,敬獻大王。”
    那蠻將聞言斜睨一眼,突然爆發出一陣刺耳大笑。
    四周騎兵隨即哄笑如雷,驚得車隊民夫兩腿發軟,幾個膽小的已癱坐在地。
    若不是官府強征,他們寧可餓死在幽州城內,也絕不願踏出城門半步。
    見到這個場景,那些個蠻族笑聲愈發放肆。
    羊就是羊,在狼麵前就是一塊肉!
    “這些蠻族,明明斥候都放得上百裏遠,恐怕我們一出城,那步搖莫跋便已經收到消息,現在假裝不知,故意給我下馬威罷了。”
    聽著外麵傳來的笑聲,盧照民已經不像當日那般恐懼。
    大不了不過身死魂滅,既如此,又有何可懼。
    想到這,盧照民看向正在專注折紙的澹明,道:“我出去打發他們。”
    盧照民掀簾而出,陽光刺得他微微眯眼。
    待視線清晰,隻見那蠻將仍在馬上仰天大笑,周圍騎兵也笑得前仰後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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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放肆!”
    一聲厲喝如驚雷炸響,笑聲戛然而止。
    盧照民負手而立,官袍在風中獵獵作響。
    “本官乃範陽郡守,奉刺史鈞命前來拜會你家大王。”
    他目光如電,直刺那蠻將:“爾等在此哄笑,是覺得你家大王可笑,還是認為兩國會晤本就是場兒戲?!”
    那蠻將臉色驟變,張口欲言。
    “你...”
    "你什麽你!"盧照民不待他開口,厲聲喝道:“區區一個巡哨裨將,也敢對本官無禮?便是你家大王在此,也要尊稱一聲"漢官"!”
    蠻將額頭滲出冷汗,握韁的手微微發抖。
    “我...”
    “我什麽我!”盧照民步步緊逼:“今日赴約,本官攜美酒千壇,算上前番所贈珠寶軍糧,縱不論官階品級,本官也是你家大王座上賓。爾等就是這般待客之道?!”
    說罷,他忽然整肅衣冠,朗聲誦道:“《禮記》有雲:"往而不來,非禮也;來而不往,亦非禮也。"爾等蠻夷...”
    接下來便是一連串引經據典的道德訓誡,聽得那些蠻族騎兵麵麵相覷,那蠻將更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,竟不敢再出一言。
    馬車內,澹明手中的符紙忽然一頓。
    他微微側耳,聽著帳外那滔滔不絕的訓斥聲,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,沒想到這位平日裏溫文爾雅的郡守大人,發起怒來竟是這麽犀利。
    罵人不帶髒字啊。
    那些引經據典的斥責,估計連中原的酸儒聽了都要自愧不如。
    就是不知這些蠻族,能聽懂幾分?
    不過...澹明微微一笑,有這般氣勢,今晚的大事倒是多了幾分把握。
    他收回思緒,低頭繼續折著手中的符紙。
    當最後一隻蝴蝶成型時,八歲孩童的眼中閃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深邃。
    “姐姐們今晚能不能回家...”澹明輕聲自語,指尖輕點紙蝶:“就看你們的了。”
    紙蝶的翅膀在車廂昏暗的光線下,隱約泛起一絲幽藍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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