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章 海的那頭是金山銀山
    “是顧先生啊，吃早飯了嗎。”
    “吃了，王老伯這是去哪裏來啊？”
    “嗐，剛剛這不去看撒的網來著嘛。”
    “有收獲嗎？”
    “有點了，到時候收網了給你送幾條過來啊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多謝了。”
    顧亦對一身漁夫打扮的王老伯拱手笑道。
    沒走兩步，又遇見一婦人。
    “喲，顧先生出來遛彎了？”
    “嗯，去海邊坐坐。”
    “那您可得小心些，今天這太陽太毒了。”
    “知道的劉嬸。”
    又和婦人告別後，顧亦悠哉的漫步到海邊，找了一棵樹蔭較大的樹木坐下，拿起腰間酒葫喝了起來，聽著浪濤聲，靜看潮起潮落。
    自離開填海渡後，他在東海道遊曆起來，出海去捕過魚，也看到了那大海中的滔天巨浪。
    看遍了東海的風景後，他便來到澹州的一處海邊小漁村，這裏民風淳樸，百姓善良熱情，顧亦在這租了個院子，一住就是半年過去了。
    漁村並不大，起初知道來了外鄉人，村民們好奇得緊，每日都會有人來瞧上那麽一眼。
    剛開始村民對顧亦都還有些陌生，但久而久之的相處下來，大家不但知道了這個外鄉人除了俊俏風趣，脾氣好和熱情外，也知道了他能識文斷字，常常講一些故事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。
    村子裏沒有學塾，但有著不少孩童，年紀大一些的要麽就在家裏幫襯著捕魚，年紀小的呢就到處玩沙子遛狗。
    鎮上倒是有免費學塾，可漁村離著鎮子有些遠，村民們日常去鎮上集市販賣魚獲是沒什麽問題的，但若是讓孩子們每日往返去學塾上課，大人們也沒有時間。
    所以在村長的請求下，顧亦欣然答應了成為這個村子裏的教書先生，不過這裏大多都是幼兒，顧亦說的也多是蒙學。
    這成了自家孩子們的先生，村民們對他更加尊敬和熱情了，時不時的給他送上一些吃的用的，所以這半年顧亦的生活可以說是非常滋潤且愜意的。
    不講課的日子就往海邊一坐，吹吹海風喝喝酒，活成了以前想象的退休生活。
    “不想人間事，便是人間無事人啊～”
    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，顧亦望著碧空如洗的藍天感歎道。
    “顧先生，顧先生。”
    一道清脆的嗓音響起，顧亦回頭望去，一個挎著籃子的素衣少女朝這邊跑了過來。
    少女名叫方甜，村子裏方家的獨女，早年間方父不慎墜海身亡，隻留下了十六歲的方甜和母親相依為命。
    顧亦來到這村子後，少女雖忙碌著家裏的活計，但隻要一得閑也會去聽顧亦講課，顧亦看少女認真聰明伶俐又年長些，便讓她做了自己的助教。
    當然，顧亦想過給錢，但少女執拗的不要，寧願不再聽課也不收顧亦的報酬。
    就這樣，每當開講前少女總會挎著竹籃一臉燦爛笑容的出現在顧亦麵前，替他管理著課堂的秩序。
    雖然還要一邊忙活著家裏的活計，但少女卻不曾喊過半點累。
    看著笑容燦爛的跑了過來，顧亦微笑道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。”
    方甜來到顧亦身邊坐下，“剛剛遇到劉嬸了，她和我說的。”
    “今天不講學呀，你怎麽來了。”
    方甜仰起臉朝顧亦笑道：“我娘做了些點心，說要送給先生嚐嚐。”
    說著，她便拿開了竹籃裏的白布，白布下是一盤晶瑩剔透的糕點。
    “這是我娘一大早就起來做的，先生您快嚐嚐。”方甜托起盤子捧到顧亦麵前，十分期待。
    顧亦微微一笑，撚起一塊放入嘴中咀嚼。
    “嗯，真不錯，好吃。”他豎起大拇指誇道。
    “嘻嘻。”方甜滿意的笑道：“先生可是第一個嚐的人，我都還沒吃過呢。”
    顧亦一頓，腦海中浮現出方甜娘親的身影，那是一個偉大的母親，雖然失去了丈夫，獨自拉扯著女兒長大。
    雖然日子苦了些，但她並沒有被苦難打倒，十分堅強的活著，女兒在她的影響下，不僅沒有變得自卑，反而變得更加的開朗懂事。
    顧亦輕輕一笑，彈了彈方甜的腦門，“吃吧，先生一個人也吃不完。”
    “是先生叫我吃的哈，並不是我自己想吃哦。”方甜嘿嘿一笑，也拿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裏咀嚼起來，吃完後舔了舔舌頭，有些意猶未盡。
    “吃呀，怎麽就吃一塊？”顧亦說道。
    方甜搖搖頭，“嚐一塊就行了，剩下的給先生吃，我...家裏還有呢。”
    聽著少女滿不在乎的語氣，又看到她那不斷吞咽著的喉嚨，顧亦微微搖了搖頭，沒有再說什麽。
    海風吹拂著兩人的發絲，難得空閑下來的少女有些愜意的閉上眼睛感受著這烈日中的清涼。
    “先生，海的那頭到底是什麽呀？”少女忽然出聲問道。
    顧亦說道：“怎麽突然想問這個問題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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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少女睜開眼睛，凝望著無邊的大海，眼中忽明忽暗，“以前爹爹說，海的那頭是金山銀山，是拿不完的錢財，所以他每次出海就是去把那些錢財給帶回來。”
    “可海的那頭好像很遠很遠，爹爹每次都沒能去到，他總和我說，說下次，下次他就一定能把金山銀山帶回來。”
    “有次爹爹出海前和我說，這次他一定會把金山銀山帶回來，那次他去了很久，我就一直等啊等，等著他把金山銀山帶回來。”
    “可是過了很久爹爹都沒有回來，又有很多叔叔伯伯出海了，我以為是金山銀山太重了，爹爹拿不回來，他們去幫忙的。”
    “後來叔叔伯伯們回來了，他們也沒帶回金山銀山，但是帶回了爹爹的消息。”
    說到這裏，似乎是覺得風吹得有些冷，少女抱了抱膝蓋繼續說道：“爹爹走了以後，我經常偷偷的跑去海邊，就想著有一天天氣好的時候，能看到海的那頭。”
    她轉過頭來看向顧亦，擠出笑臉問道：“我知道爹爹是騙我的，先生是有學識的讀書人，所以我想問問先生，海的那頭到底是什麽。”
    聽完少女的話，顧亦沒忍住喝了口酒，吞下這漁村獨有的苦澀烈酒後，他說道：“你爹沒有騙你，海的那頭確實是金山銀山。”
    “先生。”少女嘟了嘟嘴，“我又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    顧亦搖搖頭，輕聲笑道：“海的那頭是金山銀山，是草原，是高牆，是故鄉，也是自由。”
    “是想渴求的幸福，是追逐的夢想，是朝著前路無止境的探索，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......”
    “你想它是什麽，它就是什麽。”
    方甜笑了笑，“先生果然是有大學問的人，說得我都有些迷糊哩。”
    她突然一拍腦門，“奧，該回去幹活了。”
    慌忙的站起身，方甜說道：“先生我先走了，籃子你先拿著，明天我來聽學時再拿。”
    說完便急匆匆的跑走了。
    少女轉身的瞬間，眼淚不爭氣的從眼眶滑落，晶瑩的淚珠滴在腳下的細沙，頃刻被蒸騰得無蹤無跡。
    原來自那次離別後，海的那頭，一直是爹爹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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