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一章 一些事
    “天地玄黃，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，辰宿列張。寒來暑往，秋收冬藏......”
    顧亦所住的小院內傳來朗朗的讀書聲，七八個孩童在小小的桌凳前正襟危坐，手中捧著書籍在朗誦著。
    顧亦不時的踱步其中，觀察著孩子們讀書的狀態，隻是一雙眼睛時不時的望向大門處。
    今天是講學日，平常這個時間方甜已經早早的來了，可今日還遲遲不見人影，顧亦不免有些擔憂。
    “這丫頭莫不是今日太忙了？”心底暗暗念叨了一聲，顧亦微微歎氣。
    方甜和母親相依為命，雖然之前一直幫著家裏幹些活計，但都不會遲到，就算不得空也會來提前說一聲，可今日這課都快下了，還沒見到那丫頭。
    孩童們讀書聲停下，顧亦點頭笑了笑，“很好，今日進步不錯，已經能熟讀了。”
    聽到先生的誇獎，孩子們喜笑顏開。
    “下節課先生給你們講講這文中的意思，不用背下來，知道意思就好。”
    “那麽就放課，回家吃飯吧。”
    “先生再見。”
    顧亦一說下課，孩子們齊齊起身行禮，而後才收拾好自己的書袋，嬉笑起來。
    村裏麵的孩子天性活潑，剛開始上課也是不太安分的，但顧亦自有辦法管教他們，這課上久了，孩子們也變得懂事了，該是學習的時候就好好學習，等到放課便又變成了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。
    等到小夥伴們都嘰嘰喳喳的出了門，王謙才緩緩收拾好自己的書袋，他看向顧亦笑道：“先生，我爺爺邀請您今晚去我們家吃飯，他撈來好大一條魚。”
    顧亦笑道：“回去替我謝謝他老人家，隻是今日我有些乏累了，怕是陪他喝不了多少。”
    王謙家裏現在就他和爺爺奶奶生活，父母親和村裏的其他人不同，沒有選擇留在村裏當漁民，而是去了很遠的縣城裏麵做工謀生。
    王謙作為留守兒童在村裏也沒少被同齡人欺負，之前都是叫做二蛋，還是顧亦給他取了名字，幫助他和同村的孩子們緩和關係，所以王謙一家都很感激他，經常邀請做客。
    王謙爺爺和顧亦喝過一次酒之後，直接引為人生中的知己酒友，每每有什麽好菜便要邀請顧亦去品嚐暢談一番。
    “沒事的，不喝酒就不喝酒，先生您一定要來啊。”
    反正自己已經把話帶到了，王謙出門前笑著揮手又叮囑了一番後，便撒開小短腿朝小夥伴們奔去。
    顧亦無奈的笑了笑，隨後便收拾起院子。
    簡單打掃了一遍，清理掉一些落葉，他從牆角抱起一捆草料走到了屋子側邊。
    把草料放在打盹的白馬前麵，顧亦摸了摸它的腦袋後又轉身離開。
    白馬睜開眼看了看，又重新闔目睡去。
    那日顧亦給藏花穀去信，信中交代了魔教和縹緲閣這件事的整個過程，也在結尾讓他們幫自己把馬放回來。
    收到信的趙婉怡還有些疑惑，不用送回去，放出來就行？
    本來還想著給顧亦親自送過去，但看他信上所說自己的馬能找到自己，趙婉怡便將信將疑的把白馬放了出來。
    被放出來的白馬打了個響鼻，似乎極為的不滿意，自顧自的走到湖邊喝了幾口水後，便直接狂奔跑出藏花穀。
    日行一千夜行八百，這白馬也是神奇，竟真的能知道顧亦在哪個地方，從江州到填海渡，直直的跑了三日，都快累得脫相了，這才終於找到了顧亦。
    看著一臉哀怨憤懣的白馬出現在自己麵前，馬背上還掛著那把長劍，顧亦對他笑了笑，花費了兩壇酒犒勞它，一人一馬又繼續走上遊曆的道路。
    草草吃過午飯的顧亦躺在院中搖椅，陽光透過樹縫照了下來，斑斑駁駁。
    本來打算小睡一會兒的他卻怎麽都睡不著，思量了一下，索性就自己站了起來走出院門。
    現在正是大中午，村裏麵的人要麽吃完就午睡了，要麽就已經去了海邊漁場，所以走在村裏靜悄悄的，沒什麽人。
    一路上溜溜達達左拐右拐來到村裏的一角，有間屋子正在往天上冒著炊煙，顧亦走過去敲了敲門。
    “誰呀？”
    院子裏響起一女子的聲音。
    “是我，顧亦。”顧亦輕聲開口。
    院門打開，一個成熟不失風韻的婦人打開門，見到顧亦立在門外，她臉上有些驚訝，“顧先生？”
    “雲夫人。”顧亦點頭笑道。
    雲淼是方甜的娘親，今年不過三十來歲，雖然日夜操勞，但是歲月好像也可憐這位女人，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。
    雲淼趕緊說道：“顧先生您怎麽來了，快快請進。”
    顧亦笑著點頭，跟著她走了進去，在進門的時候把門稍稍開大了些。
    “顧先生喝茶。”
    坐在院中桌椅上，雲淼端來茶水順勢坐下。
    顧亦喝了口茶後環顧了一圈開口問道：“方丫頭不在家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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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雲淼尷尬的笑了笑，“哦，忘了去和先生說了，甜兒那丫頭今早和他王叔去鎮上幫我送貨了，去得急，所以就沒來得急和先生說。”
    顧亦恍然點頭道：“我還說呢，今早沒見她。”
    雲淼家裏沒有男人，所以海邊捕魚的營生沒有去做，就隻能在家做點吃食拜托人拿去鎮上賣，方甜也跟著打下手，娘倆就這麽過了這十來年。
    顧亦點點頭，這丫頭是個懂事的娃。
    一時間兩人沒有話聊，雲淼幹坐著也覺得有些尷尬，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合適。
    仔細打量了一下她家的院落，房子雖然有些破敗，但是極其幹淨整潔，顧亦沒來由的說道：“這麽多年你們娘倆過得那麽辛苦，沒想過再找一個？”
    此話一出，雲淼的臉龐驀的染上兩朵紅暈。
    看到雲淼那羞澀的模樣，顧亦立馬反應過來，剛剛隻是隨口一問，沒考慮到當下社會和現在孤男寡女的局麵，他當即說道：“是顧某失言了，多有得罪多有得罪。”
    好在不是什麽未諳世事的少女了，雲淼隻是臉紅了那一下很快便恢複了過來，她搖搖頭說道：“起初是覺得很難，也有想過找個男人依靠，但那時甜兒還小，怕找了人家對他們兩不好，所以也就打消了這個想法。”
    說著她又笑道：“好在那麽多年也熬過來了，現在也習慣了。”
    顧亦注意到其中的不同，疑惑問道：“兩個？”
    雲淼一愣，臉上便出現了些許低落，左右張望了一下，見四下無人，她索性也就打開了話匣子。
    “以前我們家還收養了一個孩子，男娃，很懂事的。”
    雲淼說起以前的事情，臉上又重新浮現了一絲幸福。
    之前他相公還在世時，他們收養了一個男娃，那孩子家裏父母都葬身海裏了，他相公在海邊撿到他，看他可憐便帶回了家裏。
    那孩子不太愛說話，性格有些冷，但是卻極其懂事，時常跑去漁場幫村裏做一些活，然後賺些銀錢帶回來給他們。
    本來一家人生活不說富庶，但也不愁吃喝，但自從他相公不在了以後，一切都變了。
    那時候時常會有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上門來騷擾她們娘仨，有一天男孩發了狠，拿著柴刀發了瘋似的要砍死他們，雖然嚇得那些人落荒而逃，但從此男孩也像變了一個人。
    他不再去漁場幫忙，反而流連於鎮上混跡，甚少回來，但每次回來時都帶著銀錢，渾身是傷，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，後來幹脆都幾乎不回來了。
    日子就這樣過去，兩個孩子都長大了，幾年前，雲淼聽說那孩子在鎮上砍死人了，被什麽人給抓了走。
    雲淼帶著方甜著急忙慌的去鎮上尋的時候，已經找不到他了。
    再後來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孩子，村裏為了避免閑話，幾乎都沒有再說過他們家有過這個孩子。
    或許是怕母親傷心，方甜也從來沒有提及，隻是每年燒香拜佛的時候，雲淼都會多燒上些錢紙。
    聽完雲淼的講述，顧亦這才知道她們家還有過這樣一段故事。
    他微微有些感慨，命運似乎都很喜歡捉弄苦命的人，過得越苦，也會越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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