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，才傳來沙啞的回答：“我盡快回去。”
    “盡快？”溫念姝的聲音都變了調，“你今天敢不回來，就永遠別踏進這個家門！蘇蘇也不會原諒你！你自己掂量著辦！”
    說完，她狠狠掛斷電話，把手機摔進包裏，眼眶卻紅了。
    這時，林姨神色慌張地從病房出來：“夫人，剛剛醫生給蘇蘇做完胎心監測，說是胎兒心率飆升得厲害，情況凶險，怕是得立刻安排剖腹產手術！”
    溫念姝瞬間有些慌了。
    她本想給薄明俢撥個電話拿主意，此刻哪還顧得上，跌跌撞撞往病房衝去。
    病床上，黎蘇蘇正蜷縮在病床上。
    宮縮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襲來，她死死攥著床單，汗濕的碎發黏在蒼白的額頭上。
    唐藝昕半跪床邊，十指緊緊扣住好友顫抖的手，心疼得直掉眼淚。
    溫念姝喉嚨發緊，跑過去安撫了幾句，轉身抓住醫生白大褂的袖口：“醫生，必須要剖腹產嗎？”
    “雙胎妊娠，胎盤已經三級鈣化，產婦骨盆條件又不理想。”醫生推了推眼鏡，語氣凝重，“現在剖宮產是唯一能保住母子三人的方案。”
    溫念姝咬著下唇看向病床上的人：“蘇蘇，要不...咱們聽醫生的？”
    黎蘇蘇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剖腹產，她寧願忍受疼痛也不想在肚子上留下一道疤，可想到腹中兩個小生命，她艱難點頭。
    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：“好......”
    手術室排期緊張。
    黎蘇蘇在劇痛中度秒如年，每一次宮縮都像是要將她撕碎。
    直到兩個小時後，手術室的紅燈終於亮起，她才被推進去。
    金屬門在身後閉合的瞬間，寒意順著脊椎竄上來。
    手術室慘白的無影燈將四周照得纖毫畢現，器械盤裏的手術刀、鑷子在燈光下泛著冷意。
    幾個身著綠色手術服的女醫生正壓低聲音交談，偶爾傳來一陣輕笑。
    黎蘇蘇的目光掃過器械台上寒光凜凜的手術刀，下意識攥緊手掌。
    女醫生走過來，讓她自己把褲子脫了。
    她的目光撞上一旁戴著醫用口罩、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男麻醉師，有些尷尬。
    手術台冰涼的觸感透過單薄的病號服滲進皮膚。
    黎蘇蘇咬著下唇，在眾人目光下緩緩褪去褲子，裸露的皮膚接觸到冷冽的空氣，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。
    “膝蓋盡量貼近胸口，下巴抵住鎖骨。”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    黎蘇蘇蜷縮成蝦米狀，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。
    不多時，後腰突然傳來尖銳刺痛，冰涼的消毒液順著脊椎流下，緊接著，一根長長的針頭刺破皮膚。
    劇痛如電流般竄遍全身，她死死咬住嘴唇，嚐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，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。
    手術刀劃開皮膚的瞬間，輕微的刺痛讓她下意識繃緊肌肉，可心裏的空洞遠比這疼痛更難忍。
    本該守在產房外，給她加油打氣的人，不知正忙著什麽，甚至連電話都打不通。
    “第一個胎兒露頭了！”醫生的聲音響起。
    黎蘇蘇強撐著混沌的意識，緊接著，一聲清亮的啼哭劃破手術室的安靜。
    “女孩，五斤二兩！”護士欣喜的聲音傳來。
    聽到嬰兒的哭聲，黎蘇蘇眼淚瞬間決堤。
    從這一刻起，她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母親。
    他們才是骨血相連，永遠不會拋棄彼此的親人。
    緊接著，腹部突然傳來強烈的拉扯感。
    她死死咬住嘴唇，在輕微刺痛中聽見更嘹亮有力的啼哭：“男孩，五斤四兩！”
    “產婦血壓下降，準備輸血！”周圍突然忙亂起來。
    黎蘇蘇感覺一陣頭暈惡心，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。
    這時，護士抱著兩個小繈褓湊到她眼前。
    兩張皺巴巴的小臉挨在一起，像兩團溫暖的小火苗，卻讓她鼻尖發酸。
    黎蘇蘇虛弱地側過身，指尖輕輕撫過兩個皺巴巴的小臉，在新生兒柔軟的胎發上停留片刻。
    她低頭在女兒泛紅的額角落下一吻，又親親兒子肉乎乎的臉頰。
    眼淚又掉下來。
    薄君屹，我們的寶寶出生了，很可愛呢，你都不想見一見的嗎？
    在手術室觀察了片刻，黎蘇蘇被推出來。
    手術室外，溫念姝不停地踱步，唐藝昕咬著嘴唇往門縫張望，林姨也是急得團團轉。
    看到幾個醫生推著黎蘇蘇出來，懷裏還抱著兩個小嬰兒。
    三個人一下子圍了上去。
    唐藝昕緊緊握住黎蘇蘇的手，聲音帶著哭腔：“蘇蘇，怎麽進去這麽久，快嚇死我了！”
    說著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。
    溫念姝和林姨小心翼翼從醫生手裏接過寶寶。
    溫念姝眼眶泛紅，語氣又心疼又欣慰：“蘇蘇，辛苦你了！”
    唐藝昕和另一位醫生推著黎蘇蘇往病房走。
    路過另一間手術室時，一個抱著大束鮮花的年輕男人正迎向剛順產出來的產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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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男人蹲下來，滿眼溫柔：“老婆，你辛苦了！”說完，直接把妻子抱了起來，大步走向病房。
    黎蘇蘇望著那對夫妻遠去的背影，鼻子一酸，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。
    她生怕被唐藝昕看見，趕緊偏過頭去。
    推床的女醫生留意到她的反應，大概猜到了什麽，輕聲安慰道：“龍鳳胎多難得啊，以後孩子就是你的依靠。別想太多，好日子還在後頭呢！”
    黎蘇蘇微微點頭，唇角扯出一抹笑容：“我就是太高興了。”
    可是酸澀的滋味在胸腔翻湧，像未化的冰碴堵在喉嚨裏。
    到了病房，黎蘇蘇輸著液，整個人昏昏沉沉，大部分時間都陷在昏睡裏。
    唐藝昕和溫念姝她們在病床邊輪流守著。
    每隔一陣，護士就會過來換藥消毒。
    好在兩個小家夥特別省心，吃飽了就安安靜靜地睡。
    第二天下午，護士拔了尿管，反複叮囑：“得讓產婦下床活動，這樣恢複快。”
    唐藝昕正發愁怎麽扶著黎蘇蘇起來，病房門突然傳來敲門聲。
    溫念姝打開門，看見大外甥周淮序拎著大包小包的營養品站在門口。
    想到自家那個至今不見人影的兒子，她臉色微微一變：“淮序，你怎麽來了？”
    周淮序越過舅媽的肩膀，一眼望見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黎蘇蘇，心口猛地一揪，說不出的心疼漫上來。
    他揚了揚手裏的東西：“我爸媽這兩天出國，特意讓我過來看看。”
    “學長...”黎蘇蘇聲音沙啞。
    周淮序快步走過去放下東西，見她尿管已經拔了，忙問：“是不是要下床？”
    黎蘇蘇：“醫生說要今晚活動，防止腸粘連。”
    周淮序湊近了些。
    唐藝昕往旁邊挪了挪，側身讓出位置。
    周淮序俯身，手掌穩穩托住黎蘇蘇的後腰，掌心的溫度透過單薄的病號服傳來。
    黎蘇蘇渾身發軟，有些使不上力氣。
    “搭我脖子上。”周淮序微微頷首，示意她借力。
    黎蘇蘇咬著唇猶豫，泛白的指尖懸在半空。
    溫念姝見狀，道：“蘇蘇，都這個時候了，不用見外，都是一家人。”
    腹部的疼痛突然襲來，黎蘇蘇疼得倒抽冷氣，隻能將手搭上對方脖頸。
    在周淮序的攙扶下，她顫巍巍地撐起身子，站起來，緩了好一會兒才敢抬腳。
    唐藝昕連忙上前：“我來扶她走。”
    周淮序卻沒鬆手的打算：“你們守了一夜，先歇著。我陪著她走走。”
    黎蘇蘇急得朝唐藝昕使眼色，可唐藝昕愣是裝作沒看見，還往後退了兩步。
    無奈之下，黎蘇蘇隻能被周淮序攙扶著，一步一步往病房外挪。
    兩人剛走到走廊，唐藝昕就悄悄跟了出去。
    她掏出手機，對著兩人並肩而行的背影按下快門，轉手就把照片發給了薄君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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