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陰胎噬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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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時的梆子聲剛過,阿桂在竹榻上蜷縮成蝦米狀。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隆起的腹部,皮膚下凸起的手掌輪廓正隨著《冥婚記》的梆子點來回遊走。
"秋哥...它又在唱戲..."阿桂的指甲深深掐進林秋手臂,冷汗浸透的碎發粘在脖頸處。那裏浮現出暗紅色紋路,細看竟是地窖女屍青銅鎖上的符咒。
林秋用浸過艾草的熱毛巾敷在她肚皮上,昨夜逃出地窖時沾到的黑水正在掌心潰爛。當毛巾觸到皮膚瞬間,胎兒的戲腔突然拔高,阿桂猛地弓起身子,嘔出大團粘稠黑血。
血泊裏浮著半片青花瓷,正是二十年前戲班裝胭脂的容器。林秋用樹枝撥開血塊,瓷片背麵赫然粘著焦黑指甲——與祠堂火災現場發現的戲班主殘骸如出一轍。
"去請陳叔!"林秋朝門外吼了一聲。守夜的堂弟連滾帶爬衝進雨幕,遠處傳來夜鴞的怪笑,瓦當上的石雕饕餮在月光下淌下血淚。
村醫陳伯踏著寅時的露水趕來時,阿桂已經換了三盆血水。老中醫的鹿皮藥箱剛放下,胎兒的戲腔突然轉為尖利嗩呐聲,箱蓋上的銅鎖"哢嗒"自動彈開。
"造孽啊..."陳伯顫抖著取出聽診器,冰涼的金屬頭剛貼上肚皮,阿桂突然睜大雙眼。她的瞳孔擴散成詭異的灰白色,喉嚨裏發出老者的唱腔:"一拜天地——"
聽診器傳出清晰的跺腳聲,仿佛有看不見的戲班在腹腔裏搭台。陳伯的銀針匣突然炸開,十三根金針懸浮空中,針尾指向阿桂肚臍周圍逐漸成型的血色咒印。
"這不是胎動!"陳伯扯下聽診器扔進藥酒壇,青銅器皿裏頓時浮起密密麻麻的血泡。浸泡其中的聽診頭浮現出翡翠耳墜紋樣,正是林母下葬時戴的陪葬品。
阿桂突然暴起抓住老中醫的手腕,指甲縫裏的黑血在對方皮膚上灼出青煙:"爹...爹在鏡子裏..."她的聲音變成男女混響,腹部浮現出青銅鎖的虛影,與地窖女屍頸間的法器完美重合。
林秋抄起桃木劍劈向那團虛影,劍身卻從阿桂肚皮直接穿過。胎兒的笑聲在屋內炸響,房梁上積攢二十年的香灰傾瀉而下,在地麵拚出"申時三刻"的血色字樣。
當第一縷晨光刺穿窗紙時,阿桂終於陷入昏睡。陳伯哆嗦著點燃艾草,從藥箱底層摸出半本《飼魂錄》殘卷:"令尊當年找我配過安胎藥,方子裏...有屍蠶粉。"
林秋的胎記突然劇痛,恍惚間看見父親站在祠堂廢墟裏,正將青銅鏡的碎片埋進孕婦墳頭。畫麵破碎時,阿桂的孕肚上浮現出鏡麵反光,映照出地窖女屍緩緩坐起的模樣。
午時的烈日也沒能驅散屋內的陰寒。當陳伯第七次更換鎮魂符時,阿桂的肚臍突然滲出黑水,在席麵上腐蝕出棺材形狀的破洞。胎兒的唱詞變得字字清晰:"二拜高堂——"
突然有堅硬物體頂起阿桂的胃部,她對著銅盆劇烈嘔吐。這次的血水裏混著半顆金牙,表麵刻著的"周"字讓林秋如墜冰窟——這正是祠堂族譜記載的,二十年前戲班主鑲的金牙。
"按住她!"陳伯將五帝錢壓在阿桂舌下。胎兒的哭嚎震得房梁落灰,老中醫強行扒開她的眼皮,隻見眼白上爬滿血絲,細看竟是微縮版的《冥婚記》戲文。
當聽診器再次貼上肚皮時,金屬頭突然變得滾燙。陳伯驚叫著甩開器械,發現聽診膜片上粘著半片帶血的翡翠——與林母失蹤的耳墜完全吻合。而更恐怖的是,胎兒的心跳聲正在複現祠堂牌位自燃時的爆裂聲。
"這不是投胎..."陳伯退到牆角劃十字,"是借腹還魂!"
就在這時,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。仿佛是為了驗證剛才那句話的真實性一般,阿桂的耳道裏突然湧現出大量成團的血蟬。這些血蟬隻有指甲蓋那麽大,通體呈現出鮮豔的紅色,翅膀振動時發出嗡嗡的聲響。
它們如同被驚擾的蜂群一般,徑直朝林秋飛去。林秋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幕,他驚愕地看著這些血紅色的蟲子如同一股洪流般向自己襲來。
其中一隻血蟬以極快的速度撞上了林秋的後背,準確地擊中了他的胎記處。刹那間,一股鮮血濺出,在空中形成了一團血霧。
然而,這團血霧並沒有像普通的血液那樣滴落或消散,而是在半空中迅速凝結成了半張殘破的契約。這半張契約上的字跡雖然有些模糊,但仍然能夠辨認出一些關鍵信息:“甲戌年申時三刻,以周氏婉容之軀飼魂……”
林秋揮劍斬碎血契時,阿桂發出非人的尖嘯。所有血蟬調頭撲向她的孕肚,在皮膚表麵拚出完整的青銅鎖圖案。當最後一隻血蟬鑽進肚臍時,胎兒的唱詞正好轉到:"夫妻對拜——"
突然有冰涼的手搭上林秋肩頭,銅鏡碎片不知何時從藥酒壇浮到半空。在扭曲的鏡麵倒影裏,他看到阿桂的子宮內蜷縮著雙頭胎兒,其中一個腦袋戴著林母的鎏金鳳冠,另一個則頂著戲班主的瓜皮帽。
當陳伯的鎮魂鑼敲響第七下時,幻象轟然破碎。阿桂的孕肚恢複平靜,唯有床褥上的血水還在冒著熱氣。老中醫癱坐在血泊裏喃喃自語:"申時三刻...還有七天......"
林秋撿起沾血的黃曆,發現今日竟是他母親二十周年忌辰。窗外的老槐樹上,無數血蟬正用翅膀摩擦出送葬的哀樂,樹皮裂痕裏滲出地窖黑水,在樹根處匯聚成棺木形狀的暗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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