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活屍抬轎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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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井壁滲出的屍油裹著林秋下沉,他閉目攥緊糖紙的刹那,耳畔忽然響起鎖鏈拖曳聲。井水突然變得粘稠如膠,無數蒼白手臂從墨綠色水藻間探出,每隻手掌都握著半截斷裂的描眉筆,筆尖蘸著膿血在他後背書寫符咒。當最後一捺完成時,井底突然升起四盞人皮燈籠,幽綠火光中顯現出八具倒懸的無頭屍——它們頸腔插著引魂幡,腐爛的腳掌各套著雙綴銅鈴的繡鞋。
    銅鈴無風自鳴。林秋被屍群托舉著浮出水麵,發現古井竟通向荒廢的義莊。月光穿透殘破的窗欞,照亮停滿棺材的院落,每具棺材都貼著褪色的"喜"字,棺蓋縫隙滲出暗紅色蠟淚。他試圖掰開抓握腳踝的腐手時,屍油書寫的符咒突然發燙,八具無頭屍整齊劃一地抖開褪色紅綢,將棺材群圍成個巨大的喜轎形狀。
    義莊大門轟然倒塌。林秋看見門外石板路泛起磷火,青磚縫隙裏湧出渾濁的屍蠟,蠟液中浮沉著密密麻麻的合歡鈴。當第一滴蠟淚沾上鞋尖時,八具無頭屍突然齊刷刷轉身,頸腔裏竄出的引魂幡自動纏上他的四肢,將他捆成個端坐的姿勢拋向棺材拚成的轎廂。
    棺材板突然活物般蠕動。林秋被吞入轎內的瞬間,看見四壁貼滿褪色的剪紙人,那些紙人的眉眼竟與林家祠堂供奉的曆代主母肖像完全一致。轎底突然傳來指甲抓撓聲,他掀開猩紅轎毯的刹那,底下赫然是具正在融化的蠟屍新娘——她鳳冠上的珍珠全是用人牙鑲嵌,喜服下擺延伸出七條臍帶,每條臍帶末端都係著個正在啃咬轎杠的紫河車。
    轎外突然響起嗩呐聲。林秋透過轎簾縫隙窺見,送親隊伍竟由四十九具活屍組成:前麵開道的兩排腐屍提著白燈籠,燈籠上墨跡未幹的"囍"字正往下滴落膿血;中間八具纏著紅綢的骷髏扛著描金漆櫃,櫃門縫隙裏不斷滲出裹著胎毛的血漿;隊伍末尾的腐屍們正從腹腔掏出腐爛的內髒,當做喜糖拋向道路兩側的墳包。
    轎身突然劇烈顛簸。林秋撞翻轎內小幾,滾落的合巹杯裏盛著的不是酒水,而是粘稠的腦髓。當他扶住轎壁時,發現那些剪紙人正在融化,紙漿順著他的指縫滲入皮膚,在手臂上形成幅陰宅輿圖。輿圖標注的"洞房"位置,正是他三歲時失蹤的乳娘墳塚。
    活屍隊伍突然轉向亂葬崗。林秋感覺懷中玉佩發燙,扯開衣襟發現玉麵浮現出母親梳頭的剪影。剪影突然抬手指向轎頂,他仰頭看見轎篷內襯縫著張完整的人皮,皮上用金線繡著林家五代男子的生辰八字,而他自己的名字正在被某種力量用血絲重新勾勒。
    轎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嚎。林秋挑簾望去,隻見隊伍正經過座白骨橋,橋樁上釘著七盞琉璃宮燈,每盞燈芯都是顆跳動的心髒。當喜轎行至橋中央時,橋下突然伸出無數裹著嫁衣的手臂,腐屍們竟開始拆解自身骨骼拋向河麵,用腿骨搭建成新的橋段。
    轎廂突然滲進腥臭的黑水。林秋踢開轎門時,發現整座橋正在融化成具巨大的女屍——橋頭是青紫色的雙足,橋身是腫脹的腰腹,橋尾則是潰爛的頭顱。活屍隊伍此刻正行走在女屍的舌苔上,那些拋灑的"喜糖"實則是她牙齒間滋生的屍蟲。
    玉佩突然迸發青光。林秋借著光芒看見女屍咽喉深處有團金光,隱約是頂鳳冠的形狀。當他試圖跳轎時,四肢的引魂幡突然收緊,將他牢牢定在正在融化的蠟屍新娘身側。新娘突然抬手扯開自己的蓋頭,露出與林秋七分相似的麵容——這竟是當年被祖父殉葬的十六姨太,她脖頸處的勒痕正與林秋腕間的黴斑紋路吻合。
    "吉時已到......"
    十六姨太的屍身突然張口,腐臭的屍氣噴在林秋臉上。轎廂四壁的人皮內襯開始滲血,血珠在空中凝結成喜帕,帕角綴著的銅錢正是當年塞進她口中的鎮魂幣。當喜帕即將罩住林秋頭顱時,橋下女屍的喉嚨突然收縮,整支送親隊伍連人帶轎被吞入食道深處。
    黑暗中有青銅鎖鏈碰撞聲。林秋在粘稠的消化液裏掙紮時,摸到轎底暗格藏著把刻滿符咒的剪刀。當他劃破人皮轎簾的刹那,外界景象令其毛骨悚然——他們正置身於巨大的胃囊中,四壁掛滿正在消化的棺材,每具棺材都伸出纏著紅綢的骨手,朝著喜轎做出"恭喜"的手勢。
    活屍們開始互相啃食。林秋趁機剪斷引魂幡,踩著腐爛的轎杠躍向最近的胃壁褶皺。腐肉被踩穿的瞬間,他看見褶皺裏嵌著半塊殘碑,碑文記載著林家秘術:每逢子嗣將殤,需以血親新娘配陰婚,用喜轎載著將死之人穿越陰陽界,向掌管生育的屍神借命。
    胃囊突然劇烈收縮。林秋被噴湧的胃液衝進腸道迷宮,在滿是胎盤的甬道裏摸爬。當他撞上某塊凸起的結石時,發現那竟是母親失蹤的銀鎖,鎖芯裏塞著張被血浸透的紙箋,上麵是他滿月時印下的足紋。足紋突然在黑暗中發亮,照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——最新幾道痕跡組成箭頭,指向某處微微鼓動的肉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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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秋用剪刀剖開肉壁。粘稠的膿血裏滾出顆青銅鈴鐺,鈴舌是截發黑的指骨。當他搖響鈴鐺時,整座屍神的腹腔突然震顫,所有消化中的棺材同時開啟,飛出無數血淋淋的紙人。紙人們撕咬著組成人梯,將他托舉向高處蠕動的賁門。
    賁門開啟的瞬間,月光如瀑傾瀉。林秋跌坐在荒草叢生的野墳地,身後是正在坍塌的屍神殘軀。他手中的青銅鈴突然融化,銅水滲入掌紋形成新的輿圖,這次標注的是二十裏外的幽冥集市。當他踉蹌起身時,發現每個腳印都在滲出屍蠟,蠟液凝固後竟形成縮小版的送親隊伍,抬著指甲蓋大小的轎子朝集市方向蠕動。
    遠處傳來熟悉的嗩呐聲。林秋順著聲音摸到破敗的城隍廟,廟內燭火通明卻不見人影,供桌上擺著七碗夾生飯,每碗飯裏都豎著把滴血的剪刀。當他觸碰最左側的瓷碗時,牆壁突然翻轉,露出後麵正在舉行的陰婚儀式——四具新鮮的活屍抬著頂紙轎,轎中新娘蓋頭下伸出的舌頭正舔舐著林秋白日裏被劃傷的手背。
    供桌上的蠟燭突然全部轉綠。林秋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長投在牆壁上,影子的脖頸處浮現出勒痕,正與十六姨太屍身的傷痕逐漸重合。紙轎突然無火自燃,新娘在烈焰中撕開嫁衣,露出布滿縫合線的身軀——那些線頭末端全係著林家早夭子嗣的乳牙,最長的線正連向林秋的臍下三寸。
    "該你抬轎了......"
    新娘突然甩出纏滿頭發的紅線,捆住林秋的雙腕。城隍廟地麵裂開縫隙,升起具描金黑棺,棺內整齊擺放著抬轎匠的屍裝。當林秋掙紮時,發現那些夾生飯裏的剪刀正在自行剪裁他的影子,每剪下一塊影衣,真實的身體就多出件殮衣部件。
    黑棺突然立起將林秋吞入。他在棺內摸到四根冰涼轎杠,耳邊響起曆代抬轎人的遺言。當棺蓋重新開啟時,他已換上靛青屍裝,肩頭壓著的轎杠另一端連著頂白骨轎,轎簾是用他之前撕碎的人皮轎簾重新縫合而成。
    被迫加入送親隊伍的瞬間,林秋發現自己的視野分裂成雙重:現實中的活屍隊伍正在穿越亂墳崗,而鏡中世界的隊伍卻在祠堂天井循環繞圈。更可怖的是,每個抬轎動作都在消耗他的生氣,肩頭轎杠長出的倒刺正通過鎖骨往心髒位置鑽探。
    隊伍行至斷崖時,新娘突然命令停轎。她掀開轎簾指向深淵,崖底升起的濃霧裏浮現出林家的族墓群。當林秋順著她潰爛的手指望去時,看見某座新墳正在蠕動,墳頭飄著的招魂幡上赫然繡著母親的名字,幡尾係著的銀鎖與他懷中的殘鎖嚴絲合縫。
    新娘突然將林秋推下懸崖。下墜過程中,他扯開屍裝露出心口的玉佩,玉髓突然迸發血光形成緩衝。當他滾落在母親墳前時,墓碑突然裂開,伸出的不是屍手,而是支綴滿鈴鐺的送葬隊伍——那些紙人全都頂著他的麵容,正抬著具水晶棺走向沸騰的血池。
    棺蓋被血浪掀開的刹那,林秋看見自己的屍體正躺在棺中,心口插著把牛角梳。現實與鏡中兩個送親隊伍突然在血池上空相撞,活屍與紙人混戰撕咬時,他趁機將玉佩按進棺中屍體的眉心。血池突然凝固成鏡麵,映照出當年真相:母親難產那夜,接生婆正是十六姨太所化的屍神,她用喜轎接走的不是新娘,而是林家代代被獻祭的嬰靈。
    鏡麵轟然破碎。林秋在時空亂流中抓住真實的轎杠,發現整支活屍隊伍正站在陰陽交界處。他肩頭的轎杠突然長出嘴,撕咬著吞下引魂幡,幡麵殘留的符咒在喉管裏重組為《斬屍訣》。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時,林秋將浸透屍血的轎杠插進地麵,念動咒語引爆了積蓄整夜的屍氣。
    衝天火光中,活屍隊伍灰飛煙滅。林秋跌坐在焦黑的轎架殘骸裏,發現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青銅鑰匙——正是第九章血轎中見過的樣式。鑰匙齒痕與母親墳頭銀鎖完美契合,鎖孔深處傳來嬰兒啼哭,混著紙灰的晨風裏,隱約飄來段新的童謠:
    "抬轎人,坐轎魂,抬過三途河,方知誰是墳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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