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 往生客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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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親咒井的方位在月光下泛著青苔的磷光。我握著焦尾琴碎片穿過亂葬崗時,右腕的白蓮烙印突然灼痛起來。新生的皮膚下青銅脈絡像蚯蚓般蠕動,指引著方向的血色琴弦竟在空氣中繃斷,碎成七縷裹著屍油的絲線。
"叮鈴——"
風裏傳來駝鈴聲,混著陳年檀香的味道。三更天的荒野盡頭亮起盞白燈籠,紙皮上洇著團暗紅胎記般的血漬。燈籠杆插在座兩層木樓的門前,褪色的酒旗上"往生客棧"四個字正往下滴落墨汁。
我盯著簷角懸掛的青銅風鈴,鈴舌分明是截幹枯的嬰兒手指。客棧窗紙後晃動著憧憧人影,那些剪影的脖頸都詭異地拉長,如同被吊死的屍首在隨風搖擺。右臂青銅脈絡突然暴起,白蓮烙印滲出清液,在皮膚上凝成"子時三刻"四個水字。
木門"吱呀"自行開啟的瞬間,我嗅到了蘇婉柔的茉莉頭油味。櫃台後站著個穿月白襦裙的女子,雲鬢斜插的珍珠步搖隨算盤聲輕顫——那張側臉與蘇婉柔生前一模一樣,隻是唇色豔得像是剛飲過血。
"客官打尖還是住店?"她抬起頭的刹那,我袖中的焦尾琴碎片突然割破內襯。女子眉心有道新鮮的縫合線,針腳間滲出青黑色黏液,整張臉像是被撕開又重新縫製的皮偶。
櫃台上的桐油燈爆了個燈花。借著那點光亮,我看到她身後的博古架上擺著七盞青銅燭台。燭芯是用胎發撚成的,每根發絲都纏著張微型《寄命契》,燃燒時發出的竟是嬰兒夜啼般的聲響。
"來碗斷頭酒。"我將碎琴片按在櫃台上,玉化的指甲故意劃過她正在記賬的宣紙。紙麵被劃破的裂口裏滲出暗紅血水,隱約可見浸泡在血中的《換命契》殘頁。
女子掩唇輕笑,腕間銀鐲撞出清越響聲。她轉身取酒時,後頸衣領下滑露出塊青紫屍斑,斑紋形狀竟與老宅祠堂的鎮魂碑如出一轍。酒壇泥封掀開的瞬間,濃烈的屍臭味混著茉莉香撲麵而來,酒液裏沉著幾顆帶血槽的牙齒。
"這是用產婆的洗屍水釀的,最配林公子的口味。"她將酒盞推過來時,指尖拂過我腕間白蓮烙印。青銅脈絡突然痙攣,在皮膚下凸起成《屍解訣》的咒文,櫃台上七盞引魂燭同時爆燃。
客棧地板傳來木板擠壓的呻吟。我佯裝飲酒,餘光瞥見櫃台下的暗格裏堆滿臍帶編成的繩結,每段臍帶末端都係著塊刻生辰八字的胎盤。最上方那枚紫河車格外眼熟——邊緣殘留的齒痕與母親難產時咬破的痕跡完全吻合。
"蘇姑娘的針線活退步了。"我突然將酒潑向她的麵門。酒液觸到縫合線的刹那,女子整張臉皮如脫落的牆皮般卷起,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《鎮魂咒》刺青。那些咒文正在她真實的皮膚上蠕動,像無數條吞食血肉的屍蟲。
客棧瞬間陷入死寂。所有晃動的剪影都定格成上吊的姿勢,梁上垂下數百條浸透經血的裹腳布。女子撕裂的假麵後傳出沙啞笑聲,她真正的麵容從咒文刺青下浮現——竟是守了二十年義莊的瞎眼阿婆!
"林家小子,你的眼睛該換換了。"阿婆黑洞洞的眼眶裏伸出兩條臍帶,末端卷著兩枚刻《觀陰咒》的玉蟬。我右臂的青銅脈絡突然刺破皮膚,白蓮根須順著血管瘋長,在空氣中織成張閃著清光的羅網。
七盞引魂燭同時傾倒。胎發燒成的燭芯落入臍帶繩結,火苗瞬間躥成七道裹著哭嚎聲的火柱。客棧地板的裂縫中滲出渾濁羊水,浮起三十具泡得發脹的陰童屍首,每具屍體的天靈蓋都釘著截焦尾琴弦。
"叮!"
我彈飛碎琴片擊中房梁某處。懸吊的裹腳布應聲而落,露出布匹背麵用產褥血繪製的《血親陣圖》。阿婆的臍帶眼突然噴出黑血,那些陰童屍體如提線木偶般立起,被燒焦的喉嚨裏擠出變調的《安魂謠》。
右臂白蓮突然綻放。蓮瓣割開青銅脈絡,清液澆在最近的陰童屍體上。腐肉剝落的瞬間,我看到了自己三歲時的臉——這具屍體分明是用我的生辰八字煉製的替身傀!
客棧門窗轟然閉合。阿婆的咒文刺青開始片片剝落,每塊皮膚落地都化作隻啃食木板的屍鼠。七道引魂火柱在空中交織成血棺形狀,棺蓋正在緩緩掀開,露出裏麵三百個刻著守宮砂的青銅儺麵。
"你娘沒教過你,林氏女進不得往生棧麽?"阿婆狂笑著撕開襦裙,腹部赫然是口漆黑的豎瞳。瞳仁中央嵌著塊刻滿《飼陰咒》的胎盤,咒文縫隙裏不斷湧出裹著胎發的血蛭。
我扯斷腕間白蓮根須紮進瞳孔。根須觸到胎盤的刹那,整座客棧突然劇烈痙攣。那些陰童屍體開始融化,在羊水中凝成具巨大的青銅產鉗,鉗口沾滿初代林氏女分娩時的血垢。
"哢嚓!"
產鉗夾碎血棺的瞬間,我躍上二樓欄杆。回廊裏所有客房的門都在滲血,門縫下伸出無數隻青灰色的小手。最裏間那扇雕著並蒂蓮的木門突然洞開,熟悉的茉莉香中,蘇婉柔蓋著紅蓋頭的背影正坐在鏡前梳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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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林郎,該掀蓋頭了。"她的聲音帶著產婆特有的嘶啞。銅鏡映出我的倒影,背後的衣領裏伸出條纏繞《換命契》的臍帶,正緩緩勒緊脖頸。
右臂青銅脈絡突然逆流。玉化的骨骼刺穿肘部,帶著白蓮清光擊碎銅鏡。鏡麵碎裂的瞬間,我看見三百個自己正被臍帶吊死在祠堂橫梁上,每具屍體右臂都生長著形態各異的青銅法器。
"你本就是不該出生的孽種!"阿婆的尖叫從樓下傳來。她腹部的豎瞳已擴張成口血井,井底沉著母親那柄生鏽的產婆剪。我扯下繈褓布纏住玉化右臂,縱身躍入血井的刹那,七盞引魂燭同時爆裂。
下墜時耳邊響起初代林氏女的哭嚎。血水灌進口鼻的瞬間,腕間白蓮突然化出母親殘影。她握著產婆剪狠刺我右臂,青銅碎片混著黑血噴濺在井壁上,顯出"血親咒井"四個反寫的咒文。
"醒醒!"
陳瘸子的煙袋鍋敲在額頭的劇痛中,我猛然睜眼。自己仍躺在客棧外的荒草叢中,東方既白,那座兩層木樓正在晨霧中消散成飛灰。右臂玉化部位多了圈滲血的牙印,齒痕與母親難產時咬破的繈褓完全吻合。
焦尾琴碎片散落在掌心,拚出個殘缺的"卍"字符。符紋中心粘著根胎發,發梢係著塊刻蘇婉柔生辰的紫河車碎塊。風裏飄來燃燒後的胎發焦臭,混著血親咒井方向傳來的幽幽哭墳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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