葬屍崖的裂風卷著碎骨碴子拍在臉上時，林秋掌心的星圖突然灼出屍油味。那焦臭混著青銅鏽氣，像是把經年的鎮魂釘燒紅後按進皮肉。他攥緊半枚銅耳環抵住崖壁，看見月光照出崖腰處七道焦黑的雷擊痕——每道裂口都滲出暗綠黏液，正沿著卦位往星圖指引的方位匯聚。
    阿九留下的墨色血痂突然在掌心蠕動。林秋跟著血痂的指引鑽進崖縫，腐臭的陰風裏夾著貨郎鼓的悶響。當第三道雷擊痕的黏液滴到判官筆殘片時，筆尖突然迸發青光，照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鎮屍符——符紙下壓著半截人皮，正是地宮裏焚毀的《幽冥詭卷》殘頁。
    "林家嗣...揭碑文..."
    沙啞的呼喚裹著鐵鏈拖拽聲。青光掃過符紙的刹那，崖壁轟然塌陷，露出丈許寬的古祭壇。壇中央立著塊黢黑的石碑，碑麵陰刻著列隊行軍的鬼卒，每個士卒的胸口都釘著青銅耳環。碑額題著"陰兵借道"四個血篆，落款竟是柳三娘二十年前的產期。
    林秋的判官筆突然脫手釘入碑麵。碑文中的鬼卒浮雕開始蠕動，釘在胸口的銅環突然爆出黑血。貨郎鼓聲變得急促，崖底傳來整齊的踏步聲——七列戴鬥笠的陰兵正扛著薄皮棺攀崖，每口棺材都滲出與星圖同源的屍油。
    沈墨泛黃的婚帖突然從行囊裏滑出。林秋借著青光瞥見夾層裏的血字："戌時三刻，碑前換命..."婚帖背麵用痋術蟲卵拚成陰兵借道圖，士卒的臉正在融化成林秋的五官。判官筆殘片突然劇烈震顫，將碑文裏的某個鬼卒照得通明——那東西扛著的棺材蓋上，赫然烙著林秋的生辰八字。
    陰兵隊列裏傳來鐵鏈繃斷聲。為首的鬥笠陰兵突然掀開笠沿，露出半張腐爛的貨郎臉。它從棺材縫裏抽出把生鏽的銅剪刀，正是壁畫裏剪斷柳三娘臍帶的那把凶器。林秋後撤時踩到粘稠的屍油，星圖在掌心灼出北鬥狀的烙印。
    "快毀碑眼！"
    阿九的聲音突然在腦內炸響。林秋翻滾著躲過銅剪刀，瞥見碑額血篆的"道"字正在滲血——那滴血珠裏蜷縮著個陰陽胎的虛影。判官筆殘片突然飛旋著刺入血珠，青光與黑血交融的刹那，整塊石碑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青銅釘。
    陰兵們的棺材突然集體炸裂。二十三個泡發的死胎順著屍油爬向祭壇，每個臍帶都係著青銅耳環。貨郎的臉徹底腐爛，露出底下的頭骨——天靈蓋釘著七枚銅釘，排列形狀與沈墨後背的鎮魂釘陣如出一轍。
    林秋的星圖突然逆旋。青光從判官筆殘片裏噴湧而出，在祭壇上照出個倒懸的往生門虛影。門縫裏伸出腐爛的巨手，攥住陰兵隊列往門裏拖拽。阿九的墨色血痂突然活過來，順著林秋的胳膊爬上碑麵，在"陰兵借道"四字上暈開成卦象。
    碑文裏的鬼卒突然齊刷刷轉頭。它們胸口的銅環開始高頻震顫，發出嬰兒夜啼般的詭笑。林秋的耳垂突然刺痛，那半枚青銅耳環不知何時已經鑲進皮肉，正往外滋著黑血。貨郎的銅剪刀貼著脖頸飛過，在碑麵刮出串火星。
    "戌時到——"
    尖利的報時聲刺破耳膜。往生門虛影突然凝實，門板上的鎮魂釘暴雨般射向祭壇。林秋撲向《幽冥詭卷》殘頁的瞬間，星圖從掌心脫出，在空中與殘頁拚成半幅地圖——標注著陰兵借道碑正是往生門在陽世的錨點。
    貨郎的骨架突然散落。每塊骨頭都化作青銅釘，釘入祭壇四角的獸首石雕。陰兵們的死胎開始融合，在屍油裏滾成個巨大的肉球。肉球表麵浮現出林秋的臉，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倒懸的往生門。
    阿九的墨色血痂突然發出銀光。林秋福至心靈，抓起判官筆殘片刺入自己耳垂——鑲著青銅耳環的皮肉突然炸開，黑血噴在碑麵的"道"字上。往生門裏傳來鎖鏈崩斷聲，陰兵借道碑轟然炸裂，飛濺的石屑裏裹著密密麻麻的青銅耳環。
    肉球發出震耳欲聾的啼哭。往生門虛影開始坍縮，將半數陰兵吸入虛無。林秋趁機扯下《幽冥詭卷》殘頁，看見背麵用胎血寫著："亥時葬屍崖，陰兵借道處，往生門開，需活人引路..."
    貨郎的青銅釘突然自主飛射。三枚釘穿透林秋的肩胛骨，將他釘在殘碑底座。剩餘的釘子在祭壇上拚出個北鬥陣，陣眼正是沈墨婚帖裏滑出的痋術蟲卵。肉球表麵的人臉突然開口，聲音混合著柳三娘與貨郎的聲線："時辰未盡..."
    阿九的銀血卦象突然在腦海浮現。林秋忍痛咬破舌尖，將血噴在判官筆殘片。青光暴漲的刹那，殘碑底座突然塌陷，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銅棺槨——棺麵陰刻著七列戴孝帽的黃皮子，正扛著棺材走向往生門。
    棺蓋縫隙突然鑽出紅線。二十三條紅線末端係著青銅耳環，精準套向林秋的脖頸。貨郎鼓聲在青銅棺內炸響，震得人皮殘頁上的蝌蚪文開始遊動。林秋的瞳孔突然映出往生門裏的景象——無數陰陽胎正在門後堆積成山，每個都長著他的五官。
    "就是現在！"
    沈墨的屍吼聲不知從何處傳來。釘在肩胛的青銅釘突然融化，黑血在地上匯成個"篡"字。林秋的判官筆殘片脫手飛出，筆尖挑著《幽冥詭卷》殘頁刺入青銅棺縫。往生門虛影突然倒轉，將肉球與半數陰兵壓成血沫。
    地動山搖間，青銅棺槨表麵浮現北鬥七星圖。阿九的墨色血痂從碑麵流回掌心，星圖與殘頁拚合處迸發強光。當光芒消散時，林秋看見棺內鋪著張完整的人皮——正是陰兵借道碑文的全貌，落款處按著柳三娘與貨郎的血手印，最新那枚空白正緩緩形成林秋的掌紋。
    貨郎鼓聲化作一聲尖嘯。往生門徹底閉合的刹那，青銅棺槨突然立起，將人皮契約吞入棺內。林秋的判官筆殘片插在棺蓋，筆杆上浮現出下個坐標——某座廢廟的梁柱裏，藏著《幽冥詭卷》第六卷"活葬經"。
    月光偏移時，葬屍崖底傳來嬰兒咯咯的笑聲。林秋從祭壇廢墟裏刨出半塊碑石，上麵殘留著"借道"二字。石屑間的青銅耳環突然集體融化，在地麵匯成箭頭，指向百裏外的痋術祠堂。他背後的三枚鎮魂釘不知何時已化作北鬥狀屍斑，正隨著心跳明滅閃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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