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十七 不言而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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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裴王府吃過晚飯,宮門落鎖前回去,柳朝闕連飯都省了。
不過,成為太子,他所要幹的事實在是太多了,比如說拒絕大臣送禮,拒絕和大臣結為親家,以及自請去災情嚴重區域賑災。
身邊還帶了四五個護衛,皇帝就怕他死外頭了。
他來的時候是便裝出行,就想看看那些仗著天高皇帝遠,而無法無天的那些官員們到底有多喪心病狂。
餓殍遍野,關城拒收,明明有那麽多的賑災銀,拿到災民手上的依然是未見到米粒的稀粥。
他們的馬車經過,也隻有還有些力氣的上前攔著,可他們不敢施舍下去,他們會搶的,餓到極致的人是沒有理智的,你的好心可能會有殺身之禍。
幸好跟在身邊的都不是個會擅作主張的,即使有些人露出了不忍的表情,進入城內,城裏的狀況也就比城外的好那麽點。
荒涼,是她第一眼的印象,各家各戶閉門不出,馬車走過的路,留下一行行車轍。
“停,籲。”縣大門卻還開著,放眼望去,精神萎靡。
有人過來了,出來了個束著腰的中年人,雖說沒有將軍肚,但氣色卻很好,即使上了點鉛粉,卻依然與旁邊之人有點區別。
他問柳朝闕有什麽案子。
柳朝闕道:“我剛從城外進來,怎麽有那麽多沒吃上飯的啊?”
“貴客可是從別的地方來的?”他試探的問道。
“嗯。”
“看您這氣度就不像是經曆過災情的,上頭雖然撥了款,但杯水車薪啊,我們天天給他們布粥,但受災的百姓實在是太多了,我能夠做到的隻是讓他們能活著,你看看除了我們縣城的其他地方,情況更加嚴重。”
他又問:“您來這邊要捐款嗎?”
柳朝闕擺擺手“隻是途經此地,想要借個宿,沒想到城中大門緊閉,就隻能來這裏了。”
縣太爺哦了一聲。
她拿出一錠銀子,“不知這可否夠?”
縣太爺兩眼放光,連說夠夠,於是柳朝闕等人便住下了。
住的幾日,那幾人也不怎麽出門,隻是偶爾在城中逛逛,偶爾去個藥材鋪子,或者見人可憐,給了自己帶的幹糧,然後五天後就離開了。
他們的人跟著那幾個外鄉人,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現象,倒真的像是雲遊四方的道人。
“調查清楚了嗎?”坐在馬車上,柳朝闕召來了暗衛。
她身邊也沒有帶多少人,冒冒然親自調查很有可能讓那些老鼠警覺,隻有偷偷來,才有可能讓他們放鬆警惕。
“查到了。”暗一麵無表情地道,他恭敬地遞過幾張紙,柳朝闕一點一點地看過去,眉頭皺的死緊。
羅公公黏著個假胡子,一隻眼睛閉著,一隻眼睛微睜,偷偷觀察著柳朝闕的神色。
她並沒有氣急敗壞,或許是早有預見,隻是沒想到就一個縣,就能貪了那麽多錢。
即使在最貧困的縣裏,那當官的女兒都能戴的起昂貴的耳環,吃穿用度不亞於京城的貴小姐,又或者這些錢來的太容易,她們更加揮霍無度。
而這些事情,她一個太子看起來完全不夠。
她需要能夠保護自己的軍隊,能夠在抄家的時候,不會被人報複殺死,京城是個安全的地方,權利也真是個安心的東西。
馬車又行駛至下一個災區,柳朝闕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他們喬裝一番,貼上人皮麵具,現在的她是一個大肚子的富商,馬車依舊樸素,但是一開車門,就會看到其中的金錢氣息。
她又找上了當地的縣太爺,高高在上,又毫無同情心地道:“為什麽城外那麽多的災民,你都不趕走?這多影響人走路啊。”
“哎呦,張老爺,你有所不知,現在哪裏都鬧饑荒,我們這個縣城本來就容納不了那麽多人,攔在外麵就已經心狠,為什麽要讓他們連個躺的地方都沒有呢?”
這位縣太爺說的情真意切。
“哦~”張老爺柳朝闕敷衍地道:“算了,能不能走路,我也管不著,你說這裏沒地方住了,那我們住哪裏啊?”她還是擔心這事。
“這不好辦啊……”
柳朝闕會意:“多少錢,我有的是錢!”
“這不是錢的問題,張老爺我實話跟你說吧,現在我們這兒真的沒地方給你住,之前我們收留了一些災民,讓他們住到鎮裏村民家裏去,結果那災民不安分,還偷看人家小娘子,被抓住,打了一頓,丟了出去。
現在她們都不樂意招待你們這些外鄉人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柳朝闕頭疼地道:“那這樣,我知道現在大家都缺糧食,如果我們能搞到幾百斤糧食,可不可以讓我們住幾天?”
“夠的,夠的。”縣太爺雙眼放光,用句不太恰當的比喻,就和狗看到骨頭似的。
讓柳朝闕總有種他要吃掉自己的錯覺,嗯?
雖有波折,但他們還是住下來了,縣太爺確定那幾十個袋子裏真的全是糧食,雖然是最次的藜麥,平時都是喂豬的,也好過什麽都沒有。
得到糧食的第一天,他就開始召集了百姓,柳朝闕那時候躲在樓上看,不知是不是巧,她的窗戶正好能夠看見那派發糧食的地方。
似乎那些百姓,也不像是餓了很久的樣子。
再看看。
她讓人跟著那些領了糧食的百姓回去,直到跟到了家裏,也並沒有人跑出來爭搶糧食,柳朝闕才稍稍鬆了口氣。
主要是這一路走來,太多失望,感覺等她回去,呈上的證據都得讓災區血流成河了。
她又讓暗衛去調查看看,就算有些人表麵功夫做的再好,那些賑災糧到底有沒有落實到實處,還得仔細查查。
她們又在這個縣城待了十日,從剛開始的藜麥,到後來的粟米,米麵,這個遠道而來的富商總是能找到一些吃的給百姓。
他也發現,盯著自己的人變得更多了起來。
是按耐不住了嗎?
一天晚上,柳朝闕開著窗戶,下人用風扇給她扇風。
她迷迷糊糊間,似乎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,她立馬驚醒,起床,拔起床邊放著的長劍。
“縣太爺?”被抓起來的人居然是這個看起來沒什麽武力的文人。
“你半夜怎麽闖入我房間?”她警惕又懷疑地問道。
“張老爺啊,你是不是京城來的大官啊?”他開始抹起眼淚,給她整得不自信了,這發展不對。
“幹什麽?”
“你管管周圍的縣城啊,他們克扣糧食啊,百姓吃不飽,我們的周濟糧也不夠,給了他們,我治理下的百姓也沒得吃了,真的是有心無力啊,我就是個小官,我就算是看不慣,我也沒辦法說,但您不一樣啊,我觀察了幾天,您不僅有那麽多的仆從,就連糧食也有那麽多,還不怕路途中被搶,我想你一定不是普通的富商,就想著碰碰運氣,或許能夠解決這附近縣城的亂象。”
“你就不怕我們把你當成歹徒砍死?”
“若是我一人死,而有萬人生,那我死的也值了,隻希望您能聽聽我的話,救救那些水深火熱的百姓。”
柳朝闕似乎被觸動了,歎了口氣道:“京城的人很快就來了,之後災民問題就會解決,你且看著吧。”
得到確切的消息,那人一下子鬆了口氣,這一放鬆,他就軟倒下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