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
    2.43林黛玉：有你在，我們怎麽賞月？
    靖安帝“看望”的結束，也意味著宴席的實際完成。
    不過，但凡有資格來赴宴的人，肯定沒誰會缺一頓飯，重點是不能放過如此優秀的交往時機，之前是熟人之間打招呼，現在就該通過熟人認識“新朋友”，擴大自家交際圈。
    林銳看看又一次熱鬧的宴會，皺皺眉向不遠處的綠植走去。
    他回京太短、晉升的時間更短，甚至都談不上坐穩剛剛拿到的位置，出身還行但後台已經完蛋，自然沒有太多價值，也沒有好友介紹，就算過去拉關係，人家都不一定搭理。
    別說這裏，當初林如海這麽大的交際圈又如何？
    如今已經沒多少剩下的。
    賈赦？他的圈子太高，周圍都是一幫承爵人、老大人之類，他過去顯得不倫不類，更何況那幫人都沒實缺——有實缺有爵位的基本都在中和殿——他過去沒意義。
    既然如此，還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下。
    想到這裏，他遠遠的一眼紛亂的現場，又看看身邊同樣出門換氣的不少人，覺得還是太吵，幹脆轉身向太和殿、中和殿的“分界線”中右門走去。
    因為今天的大宴安排在太和殿、中和殿兩處，又有靖安帝來回探視的原因，這裏本就象征性的守門內侍幹脆被撤了，省的有誰聽到或者看到什麽事情，兩邊都不好辦。
    但在走到門前時，他想起賈敏的交代，猶豫著停下了腳步。
    隻是找個地方換換空氣，犯不著給自己弄個大雷。
    幸好這裏是後殿路口，來客都知道輕重不會亂走，好歹清靜。
    想清楚後，他繞到門前綠植與院牆之間，倚著牆壁從懷裏掏出一隻小銀盒，打開盒子後取出一根白色紙卷物，插到另外取出的玉質小管中，以火折子點燃後深深的吸一口。
    “呼——”
    卷煙。
    當然不是現代的完善型，而是很粗糙的紙卷碎煙葉，為了防止弄一嘴沫子，他專門從銀樓定製了玉質濾嘴，總算實現“吸煙自由”。
    但卷煙的口感差、煙油大、不小心可能嗆嗓子，質量很一般。
    幸好他也談不上多大煙癮，隻是偶爾覺得需要才會來一支。
    煙葉是他無意中從往來彩雲之南的商隊中獲得，確定後設法弄到種子，主要是他準備將來掙錢用，可惜以他現在的地位，根本守不住如此下金蛋的金雞，暫時隻能自用。
    誰知沒吸兩口，就聽見門內明顯的腳步聲。
    他僅僅頓了片刻，便毫不猶豫的在牆上按滅煙頭離開門口。
    “誰在那裏？”卻不想剛繞過綠植，就聽見門內一聲清斥，“我不是吩咐過，除了在宴席上服侍的人手外，無事不要亂跑，也不需要看門嗎？躲在這裏做什麽？”
    女聲。
    “衝撞了貴人，在下立刻告退！”他沒敢再走，擔心裏麵的人誤解什麽，萬一叫喊幾句引來內侍甚至侍衛，麻煩就大了，隻好停下來解釋，“還請不要誤會。”
    門內之人明顯一頓。
    “原來是赴宴的賓客！”良久，她再次開口，“怎麽跑來這裏？”
    林銳愣了一下，沒想到裏麵的人會說話。
    “廳內油煙味兒大，熏得不舒服，出來透透氣。”就算不解，他還是隻能小心解釋清楚，“陛下剛才已經來過，裏麵的各位大人都在說笑，距離散席還早，在下人微言輕，不敢和大人們比。”
    “原來如此！”更沒想到裏麵的人聽完後，竟然走出來，明顯有事要問，“看來是這次的菜品用的不合適，下次還是再清淡一些，省的惹了賓客們的反感。”
    林銳不想和她對視，急忙稍一側身避讓，及時低下頭。
    理論上說，皇宮裏隻有兩個主子、一個絕對核心，也就是皇帝和皇後，所有宮女除特殊情況、比如服侍公主或者皇子以外，都可以算作皇帝“所有”，都能稱呼一聲“貴人”。
    畢竟，誰也說不準她們哪天就運氣爆棚，飛上枝頭變鳳凰。
    他不想惹麻煩，還是避開為好。
    隻是沒想到，他這一低頭不要緊，餘光掃視後差點兒笑出來。
    卻見來人儀態優雅，一身合體的宮裝，月光下看不清具體顏色，也看不清長相，自然判斷不出身份，關鍵是身量很小，按照現代標準的話，估計也就一米五出頭。
    薛寶琴都比她“高大”，問題是小船娘才十幾？眼前之人既然被送進宮裏，看架勢應該還有些身份，怎麽著都不可能太小，顯然是天生就這個頭，長不起來了。
    偏偏還端著架勢，愣是擺出兩米的氣場，看著竟然顯得可愛。
    做個對比，他的身量應該在一米八五開外，足足高出一頭多。
    當然，這不是說她真的很矮，而是封建時代發展落後，絕大多數人的營養跟不上，自然很難長高，平均身高遠差於現代，一米五多已經算是中下等個頭，並非矮的太誇張。
    常用的“七尺男兒”形容英武有力，折算完也就不到一米七。
    “小個子”走到他身前看清後也很驚訝，仰著腦袋稍一打量，小臉上竟然露出幾分驚容，幸好恢複的很快，態度已經緩和下來。
    “打擾貴人了！”眼見她穿的隻是宮裝，不是什麽大裝，林銳知道是宮女、最多女官，人也放鬆下來，隻是說話依然客氣，“前麵人多，我又不喜歡和不認識的人廢話，幹脆到這裏躲個清閑。”
    既然不是後宮妃嬪，他也給了足夠的尊敬，那就沒問題。
    有意思的是，兩人都沒想過表露身份，稱呼、自稱都很小心。
    “今日宴席的菜品如何？”小個子溫和的問道。
    聽著倒像是某種“業務回訪”的意思。
    “口味不錯，也很精致，我就是口輕，不大習慣，看其他人都吃的很高興。”這時候，林銳雖然很奇怪眼前之人的淡定、尤其是竟然還會問自己問題，但依然客氣的答道。
    當然，肯定得撿過年話說。
    就好比今天的宴席，菜品基本就是“能吃”的水平，這不是說宮裏的大廚不行，而是一切為了安全，沒必要做的太正，反而要以穩定為主。
    什麽重油、重鹽、辛辣、大料等，必須盡量減少出現，問題是很多食材都要用上這些手段，以便壓住本身的怪味兒和不足，徹底激發出美味，如果都不用，怎能做的好吃？
    類似的還有太醫院，好不好病先別提，首先確保不會出問題。
    俗語說“太醫院的藥方、禦膳房的茶湯”，就是沒用的意思。
    “今天人多，宮裏的人手忙不過來，能讓貴賓滿意便好。”看的出來，小個子的身份不低，說話語氣很大，“既然能讓各位大人都很滿意，那就算他們沒白忙。”
    “陛下賞飯，做臣子的自然感激涕零！”林銳邊說邊取出火折子，將半截煙頭重新點著，再次吸了一口，“可惜我身份低，陛下過來的時候都隻能遠遠看著行禮。”
    “大人年輕有為，有朝一日定能禦書房問對。”小個子含笑勸慰。
    這話說的，口氣簡直大到沒邊兒！
    “希望如此！”想到這裏，林銳不想再耽誤，深吸幾口將煙頭燒完才笑道，“行了，不打擾貴人，在下這就告退，想來今天的宴席也差不多了。”
    “大人慢走！”小個子自然不會挽留。
    林銳點點頭，將濾嘴放入銀盒中，收到懷中放好。
    臨走前看看小個子，他突然有了惡作劇的念頭，想到這裏，他走上前去，手一伸放在她腦袋上，象征性的輕輕拍兩下發髻，立刻發現她的麵頰完全紅透。
    最主要的是，近乎於“紅溫”中明顯夾著怒氣。
    “聽我句勸，宮裏重規矩，你這樣的小個頭還是不要這麽頤指氣使，省的惹了貴人而不自知，平白攤上麻煩。”說完這些，他立刻轉身大步離開。
    反正他一年半載都不見得進宮一回，小個子這輩子都難出去。
    開完這個玩笑，他倆今生都很難再有機會見麵。
    無所謂了。
    目送他走遠，小個子臉上雖然仍顯怒色，卻也慢慢平靜下來。
    良久，她竟然“噗嗤”笑出來。
    “有意思，已經很久沒人和本宮這麽隨意了。”
    幸好這個時候，後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
    “娘娘怎麽出來了？”元春急急忙忙過來，不顧尊卑一把拉住她回到門內，“眼看著大宴就要結束，你看是不是需要更衣，方便送各位誥命夫人回去？”
    “走吧！”孫皇後點點頭，“剛才因為要和她們一起說話，本宮不想弄的太疏遠，就專門換下大妝，隨便找一套常用的穿上，這次是正經的公事，還是穿的莊重些好。”
    “娘娘說的是！”元春自然沒有二話。
    主仆倆說笑著走向中和殿，很快重新回到明亮的光照下。
    孫皇後的“普通”宮裝依然是粉紅底色、華麗鎖邊！
    林府。
    林銳回來的時間並不晚，原準備先給家人招呼一聲，再去洗澡換衣服，到家後才發現，整個中院竟然都隻留著夜燈，反倒是後花園中明顯燈火通明。
    他略一考慮就明白原因，很幹脆直接走了過來。
    卻見中間偏西、與繡樓“對位”的涼亭中，家中女眷齊聚於此賞月聊天，看起來都很高興，一片歡聲笑語中，愣是湊出一座“人形大花屏”，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。
    林銳剛進圓門還愣了一下——這麽多人？
    卻見涼亭下已經搬來一張八仙桌，上麵擺放著各種幹鮮水果或是點心之類，另有一套茶具，顯然是為方便她們喝茶聊天而準備。
    主位上坐的自然是賈敏，此時正一臉無奈的笑容，纖手輕輕拍打著懷中的薛寶琴，反倒是女兒林黛玉“氣鼓鼓”的坐在東側，美目帶著“殺氣”，“死死”盯住躲在親媽懷裏的小船娘。
    結果她自己沒忍住，很快笑的花枝亂顫，連累身後的雪雁勸說。
    妙玉和邢岫煙一起坐在南側，姐妹倆都沒說話，含笑看著她們。
    西側“擠著”三春，明顯對林家內宅的隨意有些不習慣，三人臉上甚至帶著些許的不知所措，更別說她們身後侍立的三個丫鬟。
    隻剩尤家姐妹帶著新來的晴雯、紫鵑和小紅，站在外圈羨慕的看著眼前場景，也幸好有她們在，不然林銳進來的時候，大概率根本沒人看到。
    這讓他多少有些恍惚。
    已經這麽多，而且都是自己的？
    也不對，今天算是第一次見的三春不是，至少現在不是。
    “大爺回來了？”尤二姐看到他急忙迎上來。
    “什麽事這麽高興？”林銳含笑點點頭，轉而走向涼亭。
    “我們女兒家的事情，你這做爺們兒的問什麽。”薛寶琴大概是鬧出笑話的那個，第一時間搶白過去，“還不如看看你的仕途經濟學問之類，省的耽誤了公事。”
    聽到他的聲音，三春急忙起身，桌上眾人也隻有她們站起來。
    “見過銳大哥！”*3。
    “三位妹妹不用客氣，咱們這裏也沒這麽多規矩，隻管玩你們的便好！”林銳招呼完她們立刻轉移目標，想要問清楚，“林妹妹？”
    剛才他看到這妹子“氣鼓鼓”的樣子，大概率是“受害者”。
    “還不是這個死丫頭！”果然，林黛玉剛剛壓下的“氣性”又浮起來，上前一把扭住小船娘的耳朵，“明明說好喝茶說話，她偏要偷偷帶來一壇陳釀的惠泉酒，還摻到我的茶裏。”
    林銳這才恍然，怪不得林妹妹是現場唯一一個俏臉緋紅的。
    薛寶琴眼見不對，急忙又往賈敏懷裏擠了擠。
    可惜，還是沒逃過林黛玉的“毆打”。
    “剛回來？”賈敏這才含笑開口，“可曾見到我大哥了？”
    “放心吧，我們都說好了。”林銳伸手到袖袋內抓住玉佩，剛想拿出來又頓住，看看這麽多人在場便緩緩放開，“今天的大宴你又不是不知道，肯定不會說什麽正事兒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賈敏明顯鬆了口氣。
    “就算皇帝老子，也不能天天讓人忙活吧？”薛寶琴立刻嚷嚷。
    “公事要緊！”林銳說了句套話，“皇家也知道今日特殊，所以安排宴席的時候專門縮短，讓所有人及時回來，雖說團圓飯肯定吃不上，好歹不耽誤大家坐著賞月說話。”
    “有你在，我們怎麽賞月？”林黛玉白他一眼。
    卻是自他進來後，別說幾個丫鬟，連三春姐妹都沒敢再開口。
    “行吧，你們忙著！”林銳啞然失笑，“正好我這一身的酒氣和油煙味兒，再不洗澡都會讓你們不舒服，幹脆就不再討人厭了。”
    說完他就向眾人點點頭，轉身離開花園。
    尤家姐妹急忙跟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