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區的風裹著鐵鏽味灌進鼻腔時，我才看清所謂的"廢棄工業區"到底有多破敗。
    沈墨的懸浮車停在半公裏外的斷牆後，我們踩著碎玻璃和變形的鐵皮往深處走。
    周清羽的運動鞋碾過一片生鏽的齒輪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，驚得幾隻電子烏鴉撲棱棱飛起——那是遊戲裏監控用的npc，此刻卻像被抽走了程序，歪歪扭扭撞向布滿裂紋的廣告牌。
    "到了。"沈墨突然停步。
    我抬頭，眼前是麵泛著幽藍微光的金屬牆。
    說是牆，更像道透明的能量罩，藍光裏浮動著細碎的代碼流，像一群被關在玻璃罐裏的螢火蟲。
    我的指尖剛碰上去，就像被電了一下，麻得縮回手："這是...高強度能量場？"
    "防禦機製。"沈墨的眉峰皺成冷硬的線，"我爸設計的實驗室，入口防護向來隻認兩種人——高級玩家權限，或者知道破解密碼的自己人。"他轉頭看我，眼裏掠過絲銳光，"但你說過，這防禦是給高級玩家設的，我們這種半吊子..."
    "半吊子？"我扯了扯嘴角，係統突然在腦海裏叮咚一聲，彈出能量場的解析麵板。
    綠色數據流刷過視網膜，我盯著那些跳動的代碼，心跳快了兩拍，"這能量罩的底層協議是雙因子驗證，主係統在附近的主控台。"我指向五十米外的廢棄配電房，鏽跡斑斑的鐵門半開著，"周清羽，你之前管過戰隊後勤，這種老工業基地的主控台是不是都藏在配電房？"
    周清羽的長發被風掀起，她彎腰撿起塊碎磚砸向配電房的窗戶。
    玻璃嘩啦落地的瞬間，她衝我點頭："老規矩，主控台在變電箱後麵。"
    配電房裏的灰塵足有半指厚，我蹲在變電箱前，用匕首撬開生鏽的螺絲。
    當金屬麵板掉下來的刹那，三排泛著冷光的操作屏呈現在眼前。
    係統突然發出警報，我額頭沁出薄汗——操作屏上的安全協議正在自動更新，倒計時顯示：000230。
    "雙人同步驗證。"我倒抽口涼氣，"需要兩個人同時輸入指令，節奏必須分毫不差。"
    沈墨的影子籠罩下來，他彎腰湊近屏幕，指節在我手背輕輕一叩："我來。"
    我們的指尖幾乎同時按在操作屏上。
    我的掌心貼著冰涼的金屬，能清晰感覺到沈墨的體溫透過袖口滲過來。
    係統在腦海裏念出第一串代碼，我剛要輸入，沈墨的手指已經動了——他輸入的居然和我想的分毫不差。
    "你怎麽知道？"我側頭看他，呼吸幾乎撞在他下頜。
    他的喉結動了動，眼尾被屏幕藍光染得發暗："我爸教過我，這種防禦係統的密鑰...和《幻境奇譚》的初始代碼同源。"
    我們的手指像兩架精準的齒輪，在操作屏上翻飛。
    000100，000030，當最後一個字符輸入完畢時，沈墨的小指無意識蹭過我的指節。
    我心跳漏了一拍，係統突然彈出提示：【同步率99.8，驗證通過】。
    能量場的藍光"滋啦"一聲熄滅的瞬間，周清羽在外麵喊："進來了！"
    實驗室的門比想象中寬敞，金屬門框上刻著褪色的"零號實驗室"字樣。
    我剛跨進去，後頸的汗毛就豎了起來——空氣裏浮動著細密的電子波動，像無數小針在紮皮膚。
    "數據采集設備。"我摸著牆邊走，指尖碰到個凸起的金屬塊，係統立刻解析出結果，"這是腦波捕捉器，能記錄玩家在極端狀態下的神經反應。"
    周清羽的治療杖突然發出白光，她指向天花板："看。"
    無數根銀色導線從天花板垂下來，末端是閃著紅光的探頭。
    我抬頭時，係統突然彈出醒目的警告：【檢測到管理員登錄請求，是否偽造身份？】
    "偽造。"我咬著牙輸入係統給的虛擬id，"沈墨，幫我擋住可能的反製程序。"
    他的手指在隨身終端上快速敲擊，屏幕藍光映得他側臉棱角分明："已黑入備用線路，三秒後上傳。"
    "上傳成功。"我鬆了口氣，剛要繼續往裏走，係統突然發出刺耳鳴叫。
    正前方的金屬門自動打開，露出裏麵整麵牆的監控屏幕——每塊屏幕裏都是孤影戰隊的舊影像：
    周清羽舉著治療杖給隊友加血，卻被突然暴走的boss掀翻；
    陳陽的盾甲碎成渣時，他對著鏡頭笑了笑，說"這次真涼了"；
    沈墨跪在隊友屍體中間，拳頭砸在地麵，屏幕外傳來錄音："測試對象孤影戰隊，極端情緒觸發率100，數據采集完成。"
    "影子計劃..."周清羽的聲音在發抖，治療杖"當啷"掉在地上，"原來我們...隻是測試數據？"
    我點開最後一個加密文件夾，裏麵的文檔標題刺得眼睛生疼：《關於玩家情感極值對遊戲沉浸度影響的研究——以孤影戰隊全員團滅事件為例》。
    "他們利用你們的死亡，測試玩家在至親死亡時的神經反應。"我的聲音在抖，"這些數據會被用來優化遊戲的"真實感"，讓更多玩家陷進去，無法分辨虛擬和現實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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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清羽突然衝過去，拳頭砸在監控屏幕上。
    裂紋從她掌心蔓延開，她哭著笑："我就說...為什麽每次複活，記憶都會少一點。
    原來我們的意識，早被他們當數據切片了。"
    我握住她顫抖的手，抬頭看向沈墨。
    他站在陰影裏，指節捏得發白，卻還是走過來，手搭在我肩上："接下來怎麽做？"
    "燒了這裏的服務器。"我盯著那些跳動的代碼，"不能讓他們再用這種方式...殺人。"
    話音剛落，實驗室突然劇烈震動。
    天花板的水泥塊簌簌往下掉，周清羽的治療杖滾進角落。
    沈墨一把拽住我往門口跑，他的掌心滾燙，像團火烙在我手背上："自毀程序啟動了，有人遠程控製的！"
    我們剛跑到走廊，頭頂的通風管道"轟"地砸下來。
    沈墨把我往懷裏一帶，金屬碎片擦著他後頸飛過，在牆上砸出個大坑。
    周清羽舉著治療杖撐起護盾，藍光勉強擋住不斷墜落的碎石。
    "往左邊通道！"我喊，係統在腦海裏標出逃生路線，"備用出口在地下二層！"
    沈墨拉著我狂奔，我們的腳步聲混著身後的轟鳴。
    我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，撞在他後背。
    他的呼吸掃過我耳尖，帶著滾燙的溫度："抓緊我，別鬆手。"
    身後傳來玻璃爆裂的巨響，我回頭瞥了眼——實驗室盡頭的服務器室騰起橘紅色火焰，代碼流像黑血般從火裏湧出來，順著地麵往我們腳邊爬。
    通道越來越窄，頭頂的燈一盞接一盞熄滅。
    沈墨突然放慢腳步，我抬頭，看見前方的轉角處堆著半人高的碎石。
    他把我護在身後，彎腰搬開一塊水泥板，碎石塊砸在他手臂上，他卻像沒知覺似的："鑽過去，快！"
    我剛擠過縫隙，就聽見身後"哢嚓"一聲——支撐通道的鋼架斷了。
    沈墨猛地撲過來，把我按在牆上。
    碎石劈頭蓋臉砸下來，有塊尖石頭擦著我額頭飛過，溫熱的血立刻流進眼睛。
    "沒事吧？"他的聲音發啞，手指輕輕碰了碰我額角，又迅速收回，"繼續跑，出口就在前麵。"
    我們的影子在晃動的應急燈下拉得老長。
    身後的轟鳴越來越近，像頭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。
    我攥緊沈墨的手，掌心全是汗，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。
    前麵的轉角突然出現道鐵門，門把手上掛著鏽跡。
    沈墨一腳踹上去，鐵門"吱呀"打開，露出外麵泛著魚肚白的天空。
    可就在我們跨出門的瞬間，身後傳來更劇烈的震動。
    我回頭，看見實驗室的穹頂正在坍塌，火焰裹著代碼流衝上天，像朵巨大的黑色蘑菇雲。
    沈墨突然拽緊我，往旁邊一撲。
    一塊磨盤大的水泥板砸在我們剛才站的位置，碎石濺起來，打在我後背上。
    周清羽的護盾在最後一刻亮起，藍光勉強罩住我們三人。
    "走！"沈墨吼了聲，拉著我往廢棄工業區外跑。
    風灌進衣領，我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，和沈墨幾乎重疊的心跳。
    身後的火焰越燒越旺，把半邊天都映紅了。
    但我們不能停。
    因為我知道，在那團火焰裏，藏著比"影子計劃"更可怕的秘密——而這，不過是個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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