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靠在潮濕的石壁上，喉嚨裏像塞了團燒紅的炭。
    周清羽的治療術在我腕間泛起暖光，可那點暖意根本壓不住太陽穴突突的跳——剛才為了引開調查員的機械獵犬，我硬撐著用了三次幻影分身，現在精神力幾乎要榨幹了。
    “哢嗒。”
    細微的聲響混著滴水聲鑽進耳朵。
    我猛地抬頭，沈墨正背對著我們檢查石門的機關，月光從門縫漏進來，在他後頸投下一片陰影。
    周清羽給我敷在額角的藥棉滑下來，我剛要去撿，就聽見入口方向傳來一道女聲：“沈墨，果然是你。”
    這聲音……我記得。
    三天前在新手村的酒館，我偷聽到兩個玩家閑聊，說“孤影隊長”以前有個搭檔，後來退遊了。
    此刻那聲音帶著點涼，像深秋的風刮過耳尖。
    我們三個同時轉頭。
    月光被石門切成兩半，陰影裏站著個穿白大褂的女人，馬尾辮利落得像把刀，胸牌上“《幻境奇譚》技術部”的標誌在黑暗裏泛著冷光。
    她的目光掃過我時頓了頓，最後落在沈墨背上：“怎麽，見到故人不打算介紹？”
    沈墨的肩線繃直了。
    我攥緊周清羽的手，她掌心的溫度讓我勉強壓下湧到喉嚨的質問。
    “你是誰？”我的聲音比預想中啞，像砂紙擦過鐵板。
    女人笑了笑，從白大褂口袋裏摸出證件晃了晃。
    證件照上的她戴著方框眼鏡，和此刻的淩厲判若兩人：“方晴，遊戲公司技術部特別調查員。至於和沈墨的關係……”她歪頭看他，“青梅竹馬，算不算？”
    青梅竹馬。
    這四個字像根細針紮進我太陽穴。
    我盯著沈墨的後頸，他連頭都沒回，手指還搭在石門的雕花上，指節泛著青白。
    “林小姐。”方晴突然轉向我，“我需要你配合調查。”她從包裏抽出平板，藍光映得她眼尾的痣格外明顯，“根據係統日誌，最近三個s級副本的核心代碼都出現了異常修改記錄。而所有異常節點……”她劃動屏幕，“都指向你的賬號。”
    “放屁！”我猛地站起來，太陽穴的刺痛讓我踉蹌了一下。
    周清羽忙扶住我，她的治療術再次亮起，可這次暖光裏多了絲顫抖——她也在緊張。
    “我修改代碼？我連遊戲後台長什麽樣都沒見過！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阻止葉寒的陰謀！”
    “葉寒？”方晴挑眉，“那個三個月前被永久封號的前主策？”她的指尖在平板上敲了敲，“林小姐，你所謂的‘阻止陰謀’，在係統監控裏就是數據紊亂。”她的目光掃過我腕間的疤痕——那是上次被異化怪物抓傷後留下的，“更巧的是，你出現的時間點，正好是‘影子計劃’重啟的第一周。”
    影子計劃。
    我聽過這個詞。
    上周在廢棄實驗室，我偷聽到兩個調查員說“得趕在影子計劃完成前銷毀數據”。
    此刻方晴說出這四個字，沈墨的手指終於從石門上收了回來。
    “你早就知道她會來。”我盯著沈墨的背影，聲音發顫，“從在月光林遇到調查員開始，你就在等她？”
    他沒有回答。
    石縫裏漏進的風掀起他的衣角，露出後腰別著的那把匕首——那是我在死亡沙漠副本裏，拚著被沙蟲咬斷半根手指給他撿回來的。
    此刻那匕首的淨化光紋暗著，像他此刻的沉默。
    周清羽輕輕拽了拽我的袖子：“悅悅，先冷靜……”
    “冷靜？”我甩開她的手，可剛說完就後悔了。
    她的眼眶立刻紅了，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。
    我深吸一口氣，轉向方晴：“要證據是吧？我這就去拿。”
    “你瘋了？”沈墨終於轉身，眼底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，“遺跡深處有三級警戒的守衛，你現在的狀態——”
    “我沒瘋。”我扯下脖子上的銀鏈，那是係統送的“幻影幽靈”掛件，平時看著像普通飾品，此刻在我掌心泛著幽藍的光，“這東西能製造分身引開守衛。”我衝周清羽笑了笑，“小羽，等會要是我被發現，你就用治療術給我爭取三秒。”
    她咬著嘴唇點頭，手指攥緊了治療杖上的流蘇。
    沈墨的喉結動了動，剛要說話，我已經激活了掛件。
    眼前閃過刺目的藍光，再睜眼時，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“林悅”正從不同方向往遺跡深處跑。
    守衛的機械哨聲立刻炸響，我貓著腰鑽進左側的暗巷，心跳聲蓋過了所有動靜。
    加密文件藏在遺跡祭壇的石台下，我記得係統提示過——這是三天前我用“怪物弱點標記”功能換的情報。
    此刻我趴在地上，指甲摳進石縫裏，終於摸到了那個冰涼的金屬盒。
    “叮——”
    金屬盒彈出的瞬間，係統提示音在我腦海裏炸響：“檢測到核心數據文件，需權限密碼解碼。”
    我抱著盒子往回跑，幻影分身已經被守衛擊碎，有兩個“我”的殘影正冒著黑煙消散。
    等我跌回眾人所在的石廳時，方晴正站在沈墨旁邊，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，像幅被墨汁暈開的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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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密碼。”我把金屬盒往地上一放，抬頭時眼前發黑，“快輸密碼。”
    沈墨蹲下來，指尖在盒麵的光紋上快速遊走。
    他的動作太熟練了，像在敲自己家的鍵盤。
    我盯著他的側臉，突然想起上周在他帳篷裏，他說“我隻是個普通玩家”時，也是這樣垂著眼，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。
    “滴——”
    盒蓋彈開的瞬間，我看清了裏麵的內容。
    方晴倒抽一口冷氣：“這是……”
    “影子計劃的核心文檔。”沈墨的聲音低得像歎息，“我父親是遊戲總設計師，這些文件……”他指尖劃過“沈越”的簽名，那是沈墨的父親，“是他留下的。”
    我感覺有盆冰水從頭頂澆下來。
    原來他早知道遊戲裏的異常不是偶然，原來他說“陪我通關”時，心裏藏著這麽大的秘密。
    “文件裏提到，‘影子計劃’是為了將玩家意識永久綁定在遊戲裏。”方晴的聲音發顫，“葉寒隻是被高層推出來的替罪羊，真正的主謀……”她抬頭看我，“比我們想的更可怕。”
    石廳外突然傳來金屬靴跟敲擊地麵的聲音。
    “調查員追來了。”沈墨抓起文件塞進背包，“走！”
    我拽住他的手腕：“你還瞞了多少？”
    他的手腕在我掌心發燙，像塊燒紅的鐵。
    “出去再說。”他抽回手，“相信我。”
    相信我。
    這三個字他說過很多次，在我被毒霧包圍時，在我被boss拍飛時。
    可此刻我望著他泛紅的眼尾，突然不確定了。
    周清羽拽著我往出口跑，方晴斷後。
    機械獵犬的低鳴越來越近，我咬著牙啟動“怪物弱點標記”——這是我最後一次使用權限了。
    視野裏的守衛頭頂跳出紅色標記，我對著空氣比劃兩下，幻影幽靈再次成型，引著獵犬往反方向跑。
    “叮——權限剩餘時間：000030。”
    係統提示音突然變得刺耳。
    我猛地頓住腳步，腕間的疤痕開始發燙——這是係統要強製回收權限的前兆。
    “悅悅！”周清羽在前麵喊。
    沈墨也回頭，他的瞳孔裏映著我的影子，還有我身後逐漸逼近的調查員。
    “是否公開真實身份以激活臨時防禦屏障？”係統的機械音在腦海裏循環，“公開後將暴露係統綁定者身份，存在被……”
    “跑！”我推著周清羽往前衝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    沈墨的手突然覆上來，他的溫度透過掌心傳到我腕間的疤痕上，燙得我幾乎要叫出聲。
    石門外的月光突然被烏雲遮住。
    我望著沈墨泛紅的眼尾，突然想起三天前他替我擋下異化怪物攻擊時，也是這樣的眼神——像團被暴雨澆滅又重新燒起來的火。
    係統提示音還在響。
    我盯著沈墨，他的喉結動了動，像是要說什麽，卻被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蓋過了。
    “選吧。”他的聲音混著風聲鑽進耳朵，“我在。”
    我握緊他的手。
    腕間的疤痕燙得幾乎要融化，可我知道，有些秘密，該攤在太陽底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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