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她就開始逐漸在孩子麵前暴露本性了。
    說真的，這樣確實挺舒服的。
    難得能卸下那副時刻掛在臉上的“假麵”，透口氣，做回幾分真實的自己。雖然這遠不是林玲的全部，但也足夠讓林玲感到暢快了。
    畢竟，若真完完全全做回那個21世紀的靈魂，林玲怕不是早被這裏的人當成妖孽邪祟，給挫骨揚灰了。
    思想與時代的鴻溝，遠非她一人之力輕易可以跨越。
    林玲心中劃過一絲感慨，隨即便收斂心神，目光重新落在長生身上。
    “長生，”她對著神情仍顯糾結的長生，語重心長道，“你日後行事，也該多些手段。瞧瞧你這位福晉，當斷則斷，果決異常，一把就替你清除了老福晉這個腹心之患，幹淨利落不留痕。你倒好，竟在這裏煩惱著如何替她遮遮掩掩？”
    長生聽聞，麵上不由得泛起一絲窘迫的潮紅，他羞愧地低下頭，“皇貴母妃訓誡的是，兒臣……行事確有缺失，讓皇貴母妃失望了。”
    林玲歎了一口氣，話鋒卻陡然一轉，“本宮在這裏提點你一句，福晉能為你所用，但若不能為你所馭時，你也會遭到反噬！”
    長生困惑地抬起頭，猶疑地說道：“皇貴母妃，此話是......是否過於危言聳聽？福晉終究與兒臣夫妻一體，一榮俱榮，一損俱......損。”
    瞧著長生搬出那套夫妻倫理關係來佐證，結果越說越小聲，怕是心裏早就如明鏡一般。
    林玲懶得點破自欺欺人的長生。
    要她說，一個能在皇帝、太後的眼線環伺之下，無聲無息地除掉純親王老福晉，還能全身而退，甚至博得一個好名聲的人，豈能是那種指望靠那層“夫妻名分”就能束縛住的人？
    若真把她逼急了，或者長生的存在成了她的絆腳石，那套“夫妻一體”的說法，恐怕也阻止不了她！
    【時代不一樣吧？】係統忍不住在她腦海插話，【在這個時代裏，尊卑有別，純親王福晉應該沒那個膽量以下犯上吧？】
    【膽量？】林玲在心裏冷笑一聲，不屑道，【純親王老福晉難道不是她名義上的婆母嗎？孝道大義壓頂，她不也幹淨利落地把人給“伺候”走了嗎？你看她像是會被那點“夫為妻綱”的禮法瞎話給絆住手腳的懦弱婦人嗎？】
    【……】
    係統明顯被林玲的這一頓分析給噎住了，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。
    【每個人都不是靠規矩束縛的。規矩能束縛住，隻能說明那個人根本沒打算掙脫。】林玲淡淡地說道。
    她瞥了一眼長生，見長生臉色變來變去，也不欲與他在這個話題上多說，“好了，本宮多說無益。你自己看著辦吧！”
    林玲擺了擺手，“你回去吧！本宮乏了！”
    長生聞言，忙恭敬地起身，行禮道：“那皇貴母妃好好歇息，兒臣告退。”
    說罷，便緩緩退出了殿內。
    林玲揉了揉太陽穴。
    【不是，我怎麽覺得長生好似不太震驚啊？】係統琢磨道，【按道理，他不應該......】
    【他不應該怎麽樣？】林玲抬了抬眼皮，接著係統的未盡之言道。
    【......我也不知道怎麽說，反正總覺得怪怪的。】係統思索片刻道。
    林玲打了個哈欠，懶洋洋地說道：【可能是他自己心裏也知道，都不用我提點他。隻是我點破了，他才違背內心與我分辯一二，所以才讓你覺得他言行都有些怪異。】
    ——
    出了承乾宮門，長生微微吐出一濁氣。
    皇貴母妃也太敏銳了。
    而且還料事如神，僅憑福晉的所做所為，就能推斷出福晉在老福晉病逝後，逐漸演變的模樣。
    長生清楚的知道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，就是西風壓倒東風。
    福晉在老福晉靈堂前的確有想要“壓住”他的打算，也許是覺得他好拿捏？
    可惜被他察覺到了，他直接冷言冷語把福晉給撅回去了。
    於是，福晉便換了個方式。
    她引導側福晉來向他說那些意有所指的話。故意讓他發覺不對，想試探他，順便向他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。
    福晉有手段這個事，長生其實也不抗拒。
    畢竟在他看來，也是尋常。
    宮裏的各位母妃哪個不是手段高明之輩？
    隻不過想是這樣想，但長生還是默默地把自己居住的前院裏的“籬笆”紮得更緊了些，保準後院的人絕對插手不到前院中來。
    順便讓小福子，把他那些所謂的親信好生“清洗”一番，別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做親信了。
    他暫時還不希望自己身邊全是破綻。
    純親王府現在是長生自己管前院，至於後院，長生多了個心眼，由福晉和側福晉一同打理。
    雖然和福晉自己打理沒差，但長生認為他的側福晉也不是個傻的。
    之前側福晉在宮裏管理他院子裏的事、搬去純親王府的事，都足以見得側福晉的能力。
    也許，側福晉未嚐不知道她被福晉利用了。
    隻不過，這事對她也有好處，她便也如了福晉的意。
    長生一邊在心裏盤算著，一邊沿著宮道行走。
    他身後的宮人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他。
    長生正行至一處宮苑轉角，前頭就傳來孩童低低的驚呼，還夾雜著宮人刻意壓低的勸解聲。
    他腳步微頓，抬眸望去。
    隻見不遠處的廊廡之下，兩個穿著不俗的孩童，正毫無顧忌地蹲在冰冷堅硬的青磚地上。
    簇擁在他們周圍的宮人們，雖躬著身子溫言相勸，但卻似對這兩位小主子無計可施，隻能圍攏在旁。
    看來是既怕他們著涼，又不敢真的違拗他們的意思強行將他們拉起。
    長生目光隨意一掃，輕易地認出了其中一個正歪著腦袋聚精會神地盯著地麵的孩子——正是與他同屬承乾宮的十一弟，胤禌。
    胤禌似乎完全沒有察覺長生的到來，他正全身心都投入在眼前的“大事”上。
    長生打量胤禌旁邊同樣蹲著的那個孩子，看年歲身量和胤禌差不多，觀其衣飾佩戴看起來也是一個皇子。
    那個小孩子的小手正對著地上指指點點，比比劃劃，像是在和胤禌交流著什麽。
    長生仔細地想了想，宮中與胤禌年歲最為相近的便是鹹福宮的胤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