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生並沒有去問福晉，這事他們夫妻眼裏，已經是相互無聲的在暗地裏“坦誠”過了。
    自然也沒有問得必要。
    純親王老福晉的喪儀依著皇家規製，莊重而肅穆地推進著。
    純親王福晉操持喪儀得尤為盡心竭力，事無巨細，無不力求盡善盡美。
    外間的稱頌亦如雪花般湧入王府，無不說純親王福晉侍奉老福晉，生前便晨昏定省、躬親服侍。如今老福晉病逝後，又這般“孝順”。
    純親王福晉這份至誠至真的“純孝”，足以感天動地，老福晉雖逝，但純親王福晉的孝心卻更為昭彰。
    為此富察家族也連帶著受到了不少讚譽。
    長生對此置若罔聞。
    純親王福晉能得來這份的好名聲，是福晉的本事。
    他現在苦惱的是，該如何與皇貴母妃解釋這事的內情，又能將福晉遮掩過去。
    “怎麽不回話了？”林玲端坐在上首的紫檀圈椅裏，青釉茶碗在她素白的指間氤氳出溫潤的熱氣。
    她好整以暇地端詳著下首垂首沉默的長生，鳳眸微眯，“莫不是在心裏頭，琢磨著怎麽把本宮……糊弄過去吧？”
    殿內空寂。
    早被屏退的宮人讓此間隻餘下母子二人，更顯落針可聞。
    林玲起初也曾疑心，是否是長生與她那個機敏過頭的兒子胤祚聯手動的手腳。
    可隨著時日推移，康熙的緘默、太後的無從發作，乃至宗人府都毫無異樣地認可了“癆瘵惡化”的結論……
    一切都透著蹊蹺。
    仔細一想，純親王老福晉身邊有康熙派去的嬤嬤們，有太後派去照看老福晉的太醫，還有老福晉自己的親信。
    怎麽可能讓在純親王府內宅裏沒人手的長生和胤祚，神不知鬼不覺的幹掉了純親王老福晉。
    甚至於，所有人都“認為”純親王老福晉的死因並無問題。
    林玲心裏有猜想，但不確定。
    畢竟，她所能得到線索太少，無法有個確切的推論。
    長生忙於純親王老福晉的喪事，沒空進宮與她分說。
    胤祚那孩子不像長生，凡事都藏藏掖掖的，不想讓她知道。
    她若去問胤祚，一時半會還撬不開他的嘴。
    至於胤禩......
    想起胤禩試圖從她這打探消息那鬼鬼祟祟的模樣，林玲就可以斷定胤禩掌握的消息比她多不了多少。
    在係統積極推銷它光屏界麵的[解題]功能時，林玲覺得依照現在的現狀，自己也不知道要攢多久，才能攢夠升v.6的嫌疑值。
    所以她硬是咬死不鬆口使用，一直等到長生來請安。
    說真的，看到長生來請安，林玲也舒了口氣。
    她真不想每天耳邊全是係統的推銷。
    說真的，她很懷疑係統是不是可以從中抽成，不然沒道理解釋係統如此積極的態度。
    但係統一口否認了這個說法，它說它是太過無聊，所以想扮演偵探，找出事件真相。
    林玲對此隻有“嗬嗬”兩聲。
    係統表示，她這是職業歧視。
    一個嫌疑人係統想做偵探，怎麽了嗎？
    難道說一個好的嫌疑人，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偵探？
    有偵探的地方，就有命案出現了。
    從某種意義上來看，偵探難道不算是“嫌疑人”嗎？
    對於係統的詭辯，林玲微微一笑，不接話。
    雖然現在長生沒回答她的問題，但林玲一眼就看出長生的躊躇。
    他似乎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，而且他還想在她麵前為這個人遮掩。
    如此一來，林玲更加確信了她的猜想。
    不過，她現在不確定是長生福晉，還是長生側福晉。
    很快，也不需要她來分辨到底是誰了。
    長生直接就放棄掙紮，一股腦地將事情如實告知林玲。
    林玲聽完長生的敘述後，微微點了點頭，“你汗阿瑪眼光不錯。”
    原以為林玲會對福晉心生厭惡的長生，聽聞此言，不禁震驚地看向林玲，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。
    “怎麽了嗎？” 林玲端起那盞青釉茶碗，行雲流水地用茶蓋在茶碗邊緣轉了幾圈，去除浮沫，“很意外嗎？是不是以為本宮會立即拍案怒斥福晉的大逆不道？”
    她抿了口溫熱的茶，接著說道：“可長生，本宮為何要斥責她？”
    長生一怔。
    林玲放下茶碗，瓷底與紫檀幾麵發出清脆的磕碰聲，“她替你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一個隱患，本宮感激她都來不及。”
    “而且單論這份借力打力又殺人於無形的功力，你這位福晉，已遠勝尋常。她能精準找到‘食克’這條路子，日積月累地將鈍刀子磨成見血封喉的利器，還不露絲毫破綻，堪稱精彩。” 林玲讚賞道。
    長生心中的複雜情緒翻湧得更烈。
    比起皇貴母妃不苛責福晉來說，他其實對皇貴母妃這副評價福晉手段的姿態更加別扭。
    就算知道皇貴母妃不如表麵上的溫和敦厚，但這麽直觀地目睹，還是讓長生很不適應。
    林玲看出了長生的不適應，但她也沒有想收斂的意思。
    她覺得是時候讓長生適應適應了。
    不下點猛藥，長生還意識不到她的本質。省得他有時候明明都自身難保了，還來保護她。
    不是說這樣不好，長生能念著她這個做額娘的，林玲很高興。
    但暫時沒必要。
    長生護好自己就好了。
    說起來，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問題，整個承乾宮也就長生稍微“傻白甜”一點了。
    剩下的個個都不是善茬。
    瑚圖裏和胤禌，別看年紀小，心裏的鬼點子那是一個接著一個。
    林玲總感覺他們日後，搞事程度會不亞於胤祚。
    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。
    如果可以，她還是希望是錯覺。
    畢竟，孩子太自主，她很難幫上忙。
    其實如果可以，她也想一直做一個溫柔體貼的好額娘。
    可惜，她發現了胤祚那孩子，似乎真被她表麵迷惑了。
    什麽事也不和她說、背著她搞事就算了，還跑到她麵前試探她。
    讓林玲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
    一個陣營的，互相之間不交換信息可是大忌。
    林玲自然不願意在這點上失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