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昊銘懶得理會係統的吐槽，他隻是看著元子淵，等待他的決定。
    良久，元子淵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：“我去。”
    他不再多說一句廢話，轉身走到水幕之後，身形隱沒在瀑布的喧囂中。蘇昊銘則將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上，洞穴內的一切細微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監控。
    角落裏的李默，在元子淵離開後，似乎稍微放鬆了一點點。那股幾乎要將他碾碎的殺氣消失了，讓他得以喘息。他依舊蜷縮著，但身體不再抖得那麽厲害。
    突然。
    “嘩啦！”
    一聲清晰的石塊滾落聲，從洞口的方向傳來，混雜在瀑布的水流聲中，顯得格外突兀。
    這聲音不大，卻像一柄重錘，狠狠砸在山洞內每個人的心上。
    蘇昊銘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    他感知中的李默，在聲音響起的刹那，整個身體都僵住了，像一尊被瞬間凍結的雕像。
    緊接著，一聲被死死壓抑在喉嚨深處，卻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了調的短促尖叫，從他嘴裏泄露出來。
    “嗬！”
    然後，一切歸於死寂。
    不，不是死寂。
    蘇昊銘能“看”到，李默非但沒有衝出來，也沒有發出任何信號，他甚至連逃跑的動作都沒有。他隻是用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，將身體蜷縮到了極限，整個人都貼在了最深處的岩壁上，一動不動，連呼吸都停滯了。
    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塊石頭。一塊因為恐懼而僵硬的、絕望的石頭。
    這個反應，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    元子淵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水幕後，他身上帶著一股寒氣，快步走到蘇昊銘身邊，壓低了嗓門：“怎麽樣？”
    “他不是陷阱。”蘇昊銘給出了肯定的答複，“他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害怕。”
    元子淵臉上那種緊繃的、隨時準備搏命的神態終於鬆懈了下來。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，整個人都有些脫力。連續的緊繃之後，這短暫的鬆弛讓他感到一陣眩暈。
    “那我們……”
    “進去。”蘇昊銘打斷了他，“按照我們之前商量的，我們是中了埋伏的內門弟子。從現在開始，收起你所有的殺氣和懷疑。我們要的，是他腦子裏的情報，還有這個能暫時棲身的洞穴。”
    元子淵看了一眼靠在牆上，依舊昏迷不醒的柳若曦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猙獰的傷口，最終點了點頭。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他不再猶豫，彎腰將柳若曦重新背到背上，然後扶起幾乎站不穩的蘇昊銘。
    兩人互相支撐著，一步一步，走向那片隔絕了兩個絕望世界的水幕。
    冰冷刺骨的水流兜頭澆下，元子淵咒罵了一聲，用身體護住背上的柳若曦，一頭撞開了那層薄薄的水幕。
    山洞內的景象與蘇昊銘感知中的畫麵別無二致。
    一小堆篝火在洞穴中央燃燒，跳躍的火光將三道被水浸透的狼狽身影投射在濕漉漉的石壁上，拉扯出怪異的形狀。
    角落裏，那個穿著青玄宗外門弟子服飾的瘦弱身影，在他們闖入的瞬間，發出了一聲被掐住脖子般的短促尖叫。
    他連滾帶爬地向後縮，直到後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岩壁，再也無路可退，隻能用一雙驚恐至極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。
    一切，都按照劇本開始了。
    洞穴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，隻有篝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剝聲，和角落裏李默因為恐懼而發出的，壓抑的抽氣聲。元子淵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大部分火光，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李默完全吞噬。他身上濕透的衣物還在滴水，混雜著血腥味的寒氣，讓這個小小的洞穴變成了審訊室。
    “師…師兄……”李默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，他看著元子淵，又怯怯地瞟了一眼被元子淵扶著的蘇昊銘，最後是元子淵背上昏迷不醒的柳若曦，一雙眼睛裏全是混亂和恐懼。“你們……你們真的是內門弟子？”
    “廢話！”元子淵沒什麽耐心，他把柳若曦小心地靠著石壁放下，然後往前逼近一步，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李默，“看清楚我們的服飾！我們奉命追查魔道奸細，不料中了叛徒的埋伏，才逃到這裏。你，叫什麽名字？為什麽會一個人在這種鬼地方？”
    元子淵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一股煞氣，這是從屍山血海裏滾出來的本能，根本無法偽裝。李默被這股氣勢一衝，剛剛鼓起的一點勇氣瞬間煙消雲散，幾乎要哭出來：“我……我叫李默……是……是外門弟子……我……”
    “他叫李默，是來采藥的。”蘇昊銘忽然開口，打斷了李默語無倫次的辯解。他的出現讓緊繃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點。他靠著元子淵的攙扶，勉強站直了身體，整個人看起來虛弱不堪，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。“我們沒有惡意，李師弟。我們隻是想找個地方療傷，並且搞清楚現在外麵的情況。”
    蘇昊銘的語速不快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。李默看到他胸口那片還在滲血的傷處，再看看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，恐懼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絲同病相憐的信任。
    “是……是孫長老……”李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前對蘇昊銘他們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，隻是這次更加混亂，顛三倒四，“孫長老派我來的……用築基丹……他說這裏有黑玉草……結果我看到他……他跟黑衣人……殺了好多人……好多內門的師兄師姐……他說什麽‘新生’……什麽‘腐肉’……”
    元子淵聽得極不耐煩，他粗暴地打斷：“這些我們都知道了！說重點！這百獸山脈你熟不熟？除了這個狗洞，還有哪裏可以藏身？追兵大概什麽時候會搜到這裏來？”
    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李默被吼得渾身一顫，拚命搖頭，“我一發現不對就往林子裏鑽，沒命地跑，根本不認得路……這個山洞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……追兵……追兵肯定很快就來了！他們有靈煞犬，鼻子很靈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