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子淵的動作停住了，他低頭看著那枚平安扣，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    李默則徹底崩潰了，他看著暴露在外的平安扣，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哀嚎，涕淚橫流，整個人癱軟在地，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    “這是什麽？”元子淵終於回過神，他沒有去撿，而是轉頭質問蘇昊銘，因為他察覺到了蘇昊銘問那個問題時的不尋常。
    蘇昊銘沒有回答他，隻是扶著牆壁，一步步走到那枚平安扣前，蹲下身。他沒有觸碰，隻是仔細地觀察著。那股從平安扣上散發出的奇異氣息，與他之前故意泄露的天鏡氣息有七分相似，但更加內斂，也更加……具有指向性。
    “一個信標。”蘇昊銘終於開口，他的聲音不大，卻讓整個洞穴都為之一寒，“一個比我們身上殘留的氣息要精準一萬倍的，移動信標。”
    元子淵的腦子嗡的一聲。
    他不是傻子，他瞬間就想通了所有關節。為什麽他們無論怎麽逃，追兵總能跟上？為什麽他們剛躲進熊洞，敵人就堵住了洞口？為什麽他們藏在樹冠，靈煞犬還能精準定位？
    原來問題根本不在他們自己身上！
    “你！”元子淵猛地轉身，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鎖定了地上的李默，那裏麵翻湧的不再是單純的怒火，而是一種被愚弄、被戲耍後，冰冷刺骨的殺意，“你這個雜碎！你敢耍我們！”
    他抬腳就要朝著李默的頭顱踩下去。
    “別！”蘇昊銘一把拉住了他的腿，雖然用不上力，但這個動作還是讓元子淵停了下來。
    “你還護著他？”元子淵簡直不敢相信，“蘇昊銘，你腦子壞掉了嗎？是他！是他把追兵引來的！我們差點就死在他手裏！現在不殺了他，我們所有人都得陪葬！”
    “殺了他，追兵就不會來了嗎？”蘇昊銘反問，他劇烈地喘息著，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胸口的傷，“殺了他，我們就能安全離開這百獸山脈了嗎？元子淵，你冷靜點！他現在是唯一的活口，是我們弄清楚敵人到底想幹什麽唯一的線索！”
    “我不需要線索！”元子淵甩開蘇昊銘的手，咆哮道，“我隻需要我們能活下去！留著他，就是個禍害！誰知道他身上還有沒有別的鬼東西！”
    【喲，軟飯王，這次我站你隊友這邊。】係統的聲音幸災樂禍地響起，【弄死這個移動信號塔，至少能爭取點時間。留著他，不出半個時辰，人家就該上門收屍了，到時候三份盒飯一起領，多整齊。】
    蘇昊銘沒有理會係統，他隻是盯著李默，這個已經嚇得快要失禁的外門弟子。他必須賭，賭這個小人物的求生欲，能壓過他對孫長老的恐懼。
    “李默。”蘇昊銘叫了他的名字。
    地上的爛泥似乎動了一下。
    “你想活命嗎？”
    這個問題，讓李默混沌的意識裏出現了一絲光。他猛地抬頭，看著蘇昊銘，瘋狂點頭。
    “想活命，就把你知道的一切，原原本本地說出來。”蘇昊銘一字一頓，“孫長老為什麽要你帶著這個東西？他讓你在這裏做什麽？一個字都不許漏。”
    “我說！我說！我全都說！”李默徹底崩潰了，他連滾帶爬地跪到蘇昊銘麵前，抱著他的腿，哭喊道，“求求你們，別殺我！我不是故意的！是孫長老逼我的！”
    元子淵站在一旁，胸膛劇烈起伏，但他終究沒有再動手，隻是用能殺人的目光淩遲著李默。
    “孫長老找到我……他說隻要我辦成一件事，就給我築基丹，還……還把我爹娘接到宗門裏養老……”李默的聲音因為哭泣而斷斷續續，“我的任務……就是帶著這個‘引路香’，到這個瀑布後的山洞裏等著。”
    “引路香？”蘇昊銘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。
    “是……孫長老是這麽叫它的。”李默顫抖著說，“他說，這東西能指引他找到我。他讓我在這裏……‘偶遇’幾位被追殺的內門師兄師姐，也就是你們……”
    “然後呢？”
    “然後，讓我用……用我被他派來采藥，結果撞破他陰謀的借口，博取你們的同情和信任……”李默的聲音越來越小，幾乎不敢看蘇昊銘和元子淵，“他說你們肯定身受重傷，急需一個安全的地方修整。這個山洞就是最好的選擇。我的任務，就是想盡一切辦法，把你們拖在這裏……至少拖住六個時辰。”
    六個時辰！
    蘇昊銘和元子淵的心同時沉了下去。
    這個時間，足夠青玄宗的追兵將整個百獸山脈翻個底朝天，然後從容不迫地將這個小小的山洞圍個水泄不通。
    這根本不是追捕。
    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圍獵，而這個山洞，就是早已為他們準備好的，最後的牢籠。
    “為什麽是我們？”元子淵忍不住問，他的聲音幹澀。
    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李默拚命搖頭，“孫長老隻說，你們是必須被清除的‘腐肉’，但你們的價值又不止於此。他說……他說你們是最好的‘誘餌’，能釣出宗門裏所有心懷不軌的家夥。他說這是一場‘新生’，需要祭品……”
    祭品。
    蘇昊銘的身體晃了一下。他終於徹底明白了。
    從天鏡爆炸的那一刻起，他們就從追捕魔君餘孽的功臣，變成了被宗門內部勢力清洗的“叛徒”。而這場逃亡，根本就不是逃亡，而是在敵人的精心策劃下，被一個毫不知情的“牧羊犬”，一步步驅趕著，走向這個預設好的屠宰場。
    他們自以為的每一次絕處逢生，每一次智計百出，在對方眼裏，不過是羔羊走向祭壇前，無意義的掙紮。
    這種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無力感，比任何刀劍加身都更讓人絕望。
    【叮咚，恭喜軟飯王解鎖隱藏成就：年度最佳祭品。】係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，【獎勵：絕望體驗套餐一份。現在，請選擇你的死法：A.被甕中捉鱉；b.衝出去被亂刀砍死；c.自我了斷。溫馨提示，本係統不提供複活服務哦。】
    蘇昊銘沒有心思跟係統鬥嘴，他隻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    他看著地上那枚仍在微微發光的平安扣，又看了看哭得不成人形的李默，最後，視線落在了靠在牆邊，依舊昏迷不醒的柳若曦身上。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