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子淵的殺意已經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死寂。他一屁股坐到地上，雙手插進頭發裏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。
    所有的路，都被堵死了。
    這個山洞，不是他們的避難所。
    這裏，是他們的墳墓。
    死寂。
    洞穴裏隻剩下篝火燃燒時發出的嗶剝輕響，和李默壓抑不住的、小動物般的嗚咽。
    元子淵一屁股坐在地上，雙手插進淩亂的頭發裏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。所有的路，都被堵死了。這個山洞，不是他們的避難所。這裏，是他們的墳墓。
    絕望是會傳染的瘟疫，在密閉的空間裏，它能將最堅固的意誌都腐蝕成一灘爛泥。
    然而，就在這片濃得化不開的死寂中，一個突兀的、低沉的笑聲響了起來。
    “嗬……嗬嗬……”
    蘇昊銘扶著冰冷的岩壁，身體因為虛弱而顫抖，肩膀卻因為笑意而聳動。他的笑聲不大，卻在這一刻顯得無比刺耳，無比瘋狂。
    元子淵猛地抬起頭，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。“你笑什麽？蘇昊銘，你他媽是不是瘋了！我們都要死了！”
    李默的哭聲也戛然而止，他驚恐地看著蘇昊銘，仿佛在看一個比追兵更可怕的怪物。
    “死？對，我們是會死。”蘇昊銘非但沒有停止，反而笑得更厲害了，他喘著氣，每說一個字都牽動著肺腑的劇痛，“孫長老費了這麽大的勁，給我們準備了這麽一個風水寶地，我們要是就這麽跑了，豈不是太不給他麵子了？”
    “你到底在說什麽鬼話！”元子淵站了起來，他想衝過去抓住蘇昊銘的領子，但看到他那副隨時可能散架的模樣，伸出的手又僵在了半空。
    蘇昊銘終於止住了笑，他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，抬起頭，那雙在火光下顯得異常明亮的眼睛裏，沒有絕望，隻有一種燃燒的、破釜沉舟的瘋狂。
    “元子淵，換個角度想。敵人為什麽要把我們趕到這裏來？”
    “他想甕中捉鱉！”元子淵不假思索地吼道。
    “沒錯，甕中捉鱉。”蘇昊銘點點頭，“那麽，一個合格的獵人，在確認獵物已經入甕之後，他會做什麽？”
    元子淵愣住了。
    “他會放鬆警惕。”蘇昊銘替他回答，“他會帶著勝利者的姿態，從容不迫地走過來，欣賞獵物最後的掙紮，然後，收割他的戰利品。他會覺得一切盡在掌握，不會再有任何變數。”
    【軟飯王，你這碗雞湯餿了。】係統的聲音懶洋洋地冒了出來，【人家是金丹長老，你是重傷殘廢，就算他放鬆警惕，用一根小指頭也能碾死你。別掙紮了，躺平吧，姿勢好看點。】
    “閉嘴。”蘇昊銘在心裏回了一句，然後繼續對元子淵說，“我們的敵人，最大的破綻，就是他的自負。他以為我們是棋子，那我們就讓他看看，棋子是怎麽掀翻棋盤的。”
    元子淵的呼吸急促起來，他從蘇昊銘的話裏捕捉到了一絲瘋狂的可能性。“你……你想做什麽？”
    蘇昊銘的視線轉向了地上那個已經嚇傻的李默。
    “李默。”
    李默渾身一哆嗦，抬起一張涕淚橫流的臉。
    “孫長老給你的任務，是把我們拖在這裏六個時辰，對嗎？”
    李默小雞啄米般點頭。
    “時間到了，或者他覺得時機成熟了，你該怎麽通知他？”蘇昊銘問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李默哆哆嗦嗦地從懷裏又摸索了一下，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黃色符紙，“孫長老說……捏碎它，他就知道可以收網了。”
    “很好。”蘇昊銘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意，“現在，就捏碎它。”
    “什麽？！”
    這一次，不僅是李默，連元子淵都叫了出來。
    “現在捏碎它？！”元子淵大步跨過來，一把揪住蘇昊銘的衣領，但手上卻不敢用力，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！這等於直接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裏！你是想立刻引他們過來送死嗎！”
    “放手。”蘇昊銘咳了兩聲，臉色更加蒼白，“我問你，我們現在身上有天鏡爆炸的氣息，李默身上有引路香，我們能躲到哪裏去？就算殺了李默，毀了引路香，我們身上的信標也足以讓他們在半個時辰內找到我們。逃，是死路一條。”
    元子淵的手臂在顫抖，他無法反駁。
    “既然橫豎都是死，為什麽不賭一把大的？”蘇昊銘一字一頓，“就按他的劇本演，但他什麽時候收網，由我們說了算！我們主動把他們叫過來！”
    “然後呢？我們三個人，兩個重傷，一個廢物，拿什麽跟一個金丹長老和一群精英弟子鬥？”元子淵的聲音裏透著一股無力的暴躁。
    蘇昊銘沒有回答他，而是開始費力地解自己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外袍。那件外袍上沾滿了血跡、塵土，更重要的是，它在天鏡爆炸的中心浸染了最濃鬱的奇異氣息。
    “元子淵，幫我把它脫下來。”
    元子淵雖然滿心疑竇，但還是鬆開了手，依言幫他把那件幾乎黏在傷口上的外袍剝了下來。
    蘇昊銘赤裸著傷痕累累的上半身，閉上眼睛，胸口那塊天鏡碎片微微發燙。他調動起體內最後一絲可以動用的靈力，這些靈力微弱得可憐，但在他的操控下，精準地匯聚在身前。
    一團模糊的光影開始在他麵前凝聚，搖搖晃晃，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燭火。最終，那光影勉強勾勒出了一個與蘇昊銘身形相仿的、半透明的虛影。
    鏡像分身。
    以他現在的狀態，連一個最基礎的、具有迷惑性的分身都無法造出，隻能勉強凝聚出這麽一個虛無的影子。
    【喲，榨幹自己了？】係統評價道，【恭喜你，成功製造了一個漏氣的充氣娃娃，威脅度為零，觀賞性……也為零。】
    “把它穿上。”蘇昊銘對元子淵命令道，指了指那件外袍。
    元子淵看著那個一戳就破的虛影，又看了看手裏的外袍，腦子裏一片混亂。“這有什麽用？這東西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去！”
    “不需要騙過眼睛，隻需要騙過法器就夠了。”蘇昊銘解釋道，“孫長老的追蹤羅盤，追蹤的是我這件袍子上的氣息。隻要氣息夠濃，目標夠明確，他不會多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