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長老的笑意收斂了些許，他斜睨了那名多嘴的弟子一眼，哼了一聲：“有詐？張遠，你是不是被那小子打怕了膽？你告訴我，他們能有什麽詐？”
    他伸出幹枯的手指，一根一根地數著：“一個蘇昊銘，強行催動秘法，如今是個連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廢人。一個元子淵，靈力耗盡，強弩之末。一個柳若曦，更是從頭到尾都在昏迷。再加上一個被我們嚇破了膽的煉氣期廢物李默。你告訴我，就憑這幾隻臭蟲，能翻起什麽浪花？”
    被稱作張遠的弟子低下頭，不敢再言語。
    孫長老卻沒有放過他，繼續用教訓的口吻說道：“你的腦子要多動一動！他們為什麽會捏碎符籙？原因很簡單！他們撐不住了！李默那個蠢貨，肯定是被他們發現了，在死亡的威脅下，為了活命，把我們供了出來！那幾個小子知道自己已經暴露，橫豎都是死，索性捏碎符籙，想把我們也拉下水，來個魚死網破！”
    他頓了頓，臉上浮現出不屑的譏諷：“愚蠢至極！他們以為自己是誰？憑他們現在的狀態，還想魚死網破？連撕破我們一張漁網的力氣都沒有！這信號，不是陷阱，是他們最後的哀嚎！”
    這番解釋合情合理，將所有的疑點都歸結於蘇昊銘等人的愚蠢和絕望，瞬間打消了眾人心中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疑慮。
    “長老英明！”
    “原來如此！這幫家夥是想拚命了！”
    “哈哈哈，那我們就成全他們！”
    眾弟子再次群情激昂起來。
    孫長老滿意地點點頭，大手一揮，下達了最後的命令：“全員出發！靈煞犬在前開路！記住，宗主有令，那兩個男的，格殺勿論！柳若曦要活的，但若有反抗，打斷手腳也無妨！這一次，絕不能再有任何差錯！”
    “是！”
    十餘道身影化作流光，跟在孫長老身後，帶著兩頭氣息凶悍的靈煞犬，朝著瀑布山洞的方向全速掠去。五裏的山路，在這些精英弟子的腳下，不過是片刻功夫。
    很快，震耳欲聾的水聲便傳入耳中。
    孫長老一行人停在了瀑布之前。兩頭靈煞犬對著瀑布後麵的山洞瘋狂地咆哮，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威脅聲，身上的黑煞之氣不斷翻湧。
    孫長老手中的羅盤，指針已經不是在指引，而是在瘋狂地旋轉，幾乎要掙脫束縛飛出去。
    “沒錯，就是這裏！”孫長老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狂熱，“天鏡的氣息，引路香的氣息，全都匯集於此！他們跑不了了！”
    “所有人，準備戰鬥！”高個弟子拔出長劍，靈力灌注其上，劍身光芒大盛，“衝進去，殺！”
    “等等！”孫長老再次製止了他們。
    他走到瀑布前，側耳傾聽了片刻，然後又用神識掃過，臉上露出了更加玩味的表情。“有趣，裏麵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。看來，是想埋伏我們一手？”
    他冷笑一聲：“一群將死之人，還想學獵人布置陷阱？可笑！”
    他轉過身，對眾人下令：“張遠，你帶三個人，守住洞口，布下禁製，防止有漏網之魚。其餘人，跟我進去！我倒要看看，這甕中的鱉，還能耍出什麽花樣！”
    “是！”
    隨著孫長老一聲令下，他親自帶隊，領著七名精英弟子和兩頭靈煞犬，毫不猶豫地衝入了水幕之中。
    洞穴內一片漆黑，隻有弟子們祭出的發光石將周圍照亮。潮濕的空氣中，混雜著泥土的腥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。
    羅盤的指針依舊堅定地指向洞穴深處。
    “跟緊了！他們就在前麵！”孫長老壓低了嗓門，但其中的興奮卻怎麽也藏不住。
    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推進，腳步聲在空曠的洞穴裏回蕩。他們走得並不快，每個人都將警惕提到了最高，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突襲。
    他們很快經過了入口附近那處被巨大鍾乳石遮蔽的凹陷。帶隊的孫長老神識一掃而過，並未發現任何異常。他所有的心神，都已經被羅盤上那越來越強烈的氣息反應所吸引，根本沒有注意到，就在他腳邊幾米外的陰影裏，有三個人正將呼吸都降到了冰點。
    隊伍沒有停留，徑直朝著深處走去。
    很快，他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。
    孫長老停下腳步，看了看手中的羅盤。指針毫不猶豫地偏向了左邊的通道，那裏的氣息反應最為濃烈。
    “哼，躲到最裏麵去了麽。”孫長老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，“以為這樣就能苟延殘喘？真是天真。”
    他對著身後的人做了一個手勢：“兩人守住右邊這條路，其餘人，跟我來！遊戲，該結束了！”
    說罷，他率先踏入了左邊的漆黑通道。濃鬱的天鏡氣息撲麵而來，讓他精神大振。
    勝利就在眼前。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象，當他抓著蘇昊銘的頭顱回到宗門，將會得到何等豐厚的獎賞。
    他帶著人，大步流星地朝著氣息的源頭走去，那裏，是這條絕路的盡頭。
    洞穴深處傳來的腳步聲與嗬斥聲漸漸遠去，最終被左側通道的岩壁徹底吞沒。
    藏身於鍾乳石後的陰影裏，時間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膠質，每一秒都過得異常緩慢。
    李默整個人幾乎要縮成一團，牙齒上下打顫，發出細微的“咯咯”聲，在這死寂的環境裏顯得格外刺耳。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，生怕鬧出更大的動靜，身體抖得如同風中殘葉。
    “他們……他們走了嗎？”他用氣音發問，話語不成調子。
    蘇昊銘沒有回答。他靠著濕滑的岩壁，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李默身上，同時還要穩住懷中昏迷的柳若曦。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聽覺上，捕捉著洞穴裏最細微的回響。
    空氣裏，隻剩下遠處瀑布的轟鳴，以及李默那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。
    “閉嘴。”蘇昊銘終於開口，兩個字從喉嚨裏擠出來，幹澀而虛弱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感，“想活命，就變成一塊石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