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8章 地肺龍吟,京華不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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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是!陛下乃是真神降世,你這老匹夫,竟敢在此狺狺狂吠!”
“打死他!打死這個妖言惑眾的老狗!”
人群開始騷動,幾個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壯漢,甚至撿起石塊,準備朝楊憲砸去。
楊憲感受著周圍那股瘋狂的,不講道理的惡意,感受著大地之下傳來的,讓他心膽俱裂的悸動,他非但沒有害怕,反而仰天大笑起來。
“哈哈哈哈!看到了嗎!這就是報應!這就是天譴!昏君!你看到了嗎!你的子民,因你而瘋狂!你的江山,即將化為一片焦土!我楊憲,今日死於此地,也值了!我會在九泉之下,親眼看著你的帝國,是如何分崩離析的!”
他的笑聲,充滿了悲愴與快意。
他認為,自己預言的一切,都應驗了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一個淡漠的聲音,從午門的城樓之上傳來,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。
“聒噪。”
是吳閔。
他不知何時,已經出現在了城樓之上,正居高臨下地,俯瞰著下方這片混亂的景象。
他的出現,非但沒有讓混亂平息,反而像是火上澆油。那股從地肺中湧出的憤怒意誌,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,更加瘋狂地衝擊著人們的理智。
楊憲笑得更大聲了:“昏君!你終於出來了!來啊!降下你的雷霆,殺了老夫!讓天下人都看看,你這暴君的真麵目!”
吳閔沒有看他。
他的目光,仿佛穿透了人群,穿透了大地,與那地肺深處的狂暴意誌,對視在了一起。
“憤怒?”吳閔的嘴角,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你的憤怒,太過於雜亂,太過於……低級。”
他緩緩地,抬起了右手。
在他的身後,一道頂天立地的虛影,無聲無息地浮現。
那虛影,通體漆黑,身披猙獰的骨甲,雙目之中,燃燒著的不是火焰,而是比極北冰原更加森寒的,絕對的殺意。
護界神魔——兵主煞神!
它一出現,一股與地肺的“狂怒”截然相反的,冰冷的, discipined紀律嚴明)的,仿佛經曆了億萬次戰爭洗禮的,純粹的“惡意”與“秩序”,轟然降臨!
如果說,“熔火暴君”的憤怒,是一場席卷一切的森林大火,狂暴,熾熱,卻毫無章法。
那麽,“兵主煞神”的煞氣,就是一柄在絕對零度下鍛造出來的,足以切割靈魂的手術刀。冰冷,精準,充滿了目的性。
兵主煞神,對著下方混亂的京城,張開了它那無形的口。
“吼——”
一聲無聲的咆哮,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炸響。
這咆哮,沒有聲音,卻比任何雷鳴都更加恐怖。
它沒有帶來憤怒,而是帶來了……絕對的“紀律”與“恐懼”。
那一瞬間,整個京城,所有的混亂,戛然而止。
那個正要揮刀砍人的小販,手臂僵在了半空,眼神中的瘋狂褪去,取而代ed之的,是對自己手中那把菜刀的,源自本能的恐懼。
那幾個正在鬥毆的文人,齊齊停手,渾身顫抖地看著彼此,仿佛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。
那些正要向楊憲扔石頭的壯漢,手中的石塊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,臉色煞白,雙腿一軟,癱倒在地。
所有人心中的那股“狂怒”,就像是被一盆液氮當頭澆下,瞬間被凍結,被熄滅,被一種更加高級,更加有序,更加恐怖的“負麵情緒”所徹底壓製!
混亂的京城,在這一刻,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抬起頭,驚駭欲絕地看著城樓之上,那個帝王身後,那尊散發著無盡恐怖的魔神虛影。
他們的靈魂,在顫抖。
楊憲的笑聲,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,戛然而止。
他臉上的悲憤與快意,凝固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,極致的震驚與茫然。
他……看到了什麽?
一尊魔神?
一尊聽命於皇帝的魔神?
用一種……他無法理解的“邪惡”,去壓製了另一種“邪惡”?
這……這算什麽?
以毒攻毒?
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一生所學所知的範疇。他那套“仁義禮智信”的 ordvie,在這一幕麵前,被衝擊得支離破碎。
吳閔的目光,終於落在了他身上。
“看到了嗎,楊愛卿?”
吳閔的聲音,平淡,卻帶著一絲戲謔。
“憤怒,亦是一種力量。它就像洪水,堵,是堵不住的,隻會讓堤壩崩潰。唯有疏導,唯有掌控,用更強的力量,為它建立新的河道,才能讓它為我所用。”
他指了指身後那尊令人不敢直視的兵主煞神。
“朕,是來掌控它的,不是來安撫它的。”
吳閔轉過身,不再看下方那些如同石化了一般的臣民。
“傳朕旨意,神工司,準備第二階段。”
“朕,要親自下去,會一會那頭,睡在地下的惡龍。”
城樓之下,一片死寂。楊憲跪在那裏,失魂落魄,嘴裏反複念叨著一句話。
“瘋了……全瘋了……這個世界……瘋了……”
而他的身邊,那些剛剛還想打死他的百姓,此刻正對他投來混雜著同情與憐憫的目光。
可憐的老頭,他好像還沒搞明白,不是這個世界瘋了。
而是這個世界,換了一個新的,他們所有人都必須去適應的,瘋狂的“天”。
午門城樓之下,那片由死寂和恐懼凝固而成的廣場,終於開始緩慢地解凍。
最先恢複行動能力的,是那些訓練有素的禁軍。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,隻是以一種近乎本能的效率,將失魂落魄的楊憲架了起來。這位老禦史沒有反抗,他那雙原本總是燃燒著道德火焰的眼睛,此刻隻剩下空洞的灰燼。他一生的信念,他賴以為傲的骨氣,都在那尊冰冷魔神的注視下,被碾成了齏粉。
吳閔沒有下令將他收監問罪,隻是淡淡地揮了揮手。
“送楊大人,回府靜養。”
兩個字,“靜養”,而非“圈禁”,卻比任何刑罰都更具殺傷力。這意味著,在皇帝眼中,這位以死相諫的左都禦史,已經不再是一個需要認真對待的政敵,而是一個……神誌不清,需要憐憫的病人。
楊憲渾身一顫,最後一點神采也從眼中消失,徹底成了一具行屍走肉,被禁軍拖著離開了。
人群無聲地分開一條道路。沒有人再敢議論,甚至不敢大聲呼吸。方才那股源自地肺的狂怒,讓他們失去了理智;而緊隨其後的,那股源自帝王的,冰冷有序的惡意,則讓他們徹底失去了膽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