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房內，陷入了長久的死寂。
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，楊素緩緩地站起身。
    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已經有些褶皺的囚服，對著吳閔的意誌虛影，深深地，行了一個大禮。
    不是君臣之禮，不是師生之禮。
    而是一個棋手，對另一個棋手的，最崇高的敬意。
    “楊素，領旨。”
    他抬起頭，那雙眼中，重新燃起了光。
    那不是野心的火焰，而是一種，找到了最終歸宿的，璀璨的光芒。
    “能以這天地為棋盤，以世界為賭注，與陛下共弈這最後一局……楊素，此生無憾！”
    話音落下，他的身體，瞬間化作一道流光，衝破了府邸的屋頂，衝破了京城的雲霄，然後，以一種超越時空的速度，垂直墜下，精準地，投入了那座位於皇城地底的【大周寰宇社稷陣】的核心！
    “轟——”
    當地底的眾人還在為大陣的紊亂而焦頭爛額時，一股全新的，充滿了權謀、智慧、與絕對秩序感的意誌，悍然介入！
    楊素的神魂，如同一座無形的橋梁，瞬間鏈接了代表著“秩序”的大陣，和代表著“混沌”的本源。
    那些正在被汙染的金色鎖鏈，瞬間穩定了下來！
    灰敗的斑點不再擴散，反而被一種更高層次的“規則”所覆蓋、解析、掌控。
    “混沌……即是最大的‘無序’。而最大的無序，本身就是一種‘規則’。”
    楊素的意誌，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回響。
    “陛下，請開始吧。”
    “以我為鞘，納混沌為鋒。為我大周，鑄就這……開天辟地的第一劍！”
    吳閔眼中精光爆射，他等的就是這一刻！
    “合！”
    他雙手猛然合十！
    整個大陣的力量，連同楊素的神魂，化作一個巨大無比的，由秩序構成的“熔爐”，將那團被拖拽出來的“原初之混沌”，徹底包裹！
    不再是拖拽，而是……吞噬！煉化！
    那團狂暴的，足以毀滅世界的混沌本源，在這一刻，發出了不甘的怒吼。但它的力量，被楊素的意誌巧妙地引導、分化、梳理，然後，被大陣的力量，一點點地，鍛造成了吳閔所需要的……形狀。
    一個巨大無比的，由純粹的“毀滅”與“創生”之力構成的，旋轉的能量球體，在陣法的正上方，緩緩成型。
    【叮！】
    【恭喜宿主，成功整合最後一道封印——‘原初之混沌’！】
    【【大周寰宇社稷陣】升級為【山河社稷·創滅之炮】！】
    【警告！位麵之外，檢測到大規模、高能級空間躍遷反應！】
    【‘水晶議會’之‘第七收割艦隊’，預計將於一個時辰後，抵達本世界坐標！】
    吳閔緩緩抬頭，他的目光，仿佛穿透了萬丈地殼，穿透了大氣層，看到了那片冰冷的，正有無數空間漣漪泛起的星空。
    他看著那顆在他頭頂緩緩旋轉，蘊含著足以重啟世界力量的“炮彈”，嘴角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    “來得正好。”
    “朕的炮，正好……缺一個試射的靶子。”
    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在吳閔的腦海中淡去，他緩緩睜開眼，那雙深邃的眸子裏，沒有即將大戰的緊張，反而有一種棋手落子前的平靜與期待。
    “一個時辰……”
    他低聲自語，這個時間單位，對於凡人來說，或許可以喝一壺茶，讀一卷書。但對於即將到來的，跨越星海的戰爭而言，不過是眨眼之間。
    地底的巨大空間內，【大周寰宇社稷陣】依舊在緩緩運轉，那顆由“原初之混沌”煉化而成的創滅之炮核心，如同一顆被囚禁的黑洞，靜靜懸浮，吞噬著周圍一切的光與熱，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終極威嚴。
    楊素以身祭陣的壯烈，依舊衝擊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神。
    張虎那張粗獷的臉上，此刻寫滿了複雜。他看看那顆黑球，又看看龍椅方向，那裏已經沒有了吳閔的身影，但那股帝王意誌卻無處不在。他忍不住咧了咧嘴，壓低了聲音，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雲飛揚。
    “我說，雲神工，那個……楊首輔，他這是……成仙了還是咋地？俺咋感覺這炮瞅著，就跟他的那張老臉一樣，又黑又硬，還透著一股子‘不聽我的你就得死’的勁兒。”
    雲飛揚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懷裏那已經恢複過來的天心儀，聞言頭也不抬，鏡片下的雙眼閃爍著狂熱的光芒，嘴裏快速地念叨著：“不，從理論上說，楊素的意識體已經成為了這件因果律武器的‘邏輯穩定器’和‘權限驗證模塊’。他不再是生物，而是一段活的‘規則’。他將秩序的概念強行嫁接到了混沌的無序之上，形成了一種全新的，可以被陛下定義的‘超驗物理現象’。你把他理解成這門炮的‘準星’和‘扳機保險’就行了，雖然這麽說極度不嚴謹，但以你的智力水平，也隻能理解到這個層次了。”
    “嘿！”張虎眼睛一瞪，擼了擼袖子，“你小子是覺得俺的斧子不夠利，還是覺得你這身骨頭比海裏的萬年玄鐵還硬？”
    “好了。”
    李青璿清冷的聲音響起，僅僅兩個字，就讓兩個準備掐架的大男人瞬間安靜下來。她的手始終按在背後的古劍上，自從那創滅之炮成型後，她的劍便不再哀鳴，而是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沉寂，仿佛在與那終極的毀滅與創生之力對峙、共鳴。她的氣息，也因此變得更加內斂，更加危險。
    就在此時，吳閔的聲音在所有人的心底響起，不再是通過空氣，而是通過【大周寰宇社稷陣】的鏈接。
    “準備迎駕。”
    話音未落，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劇烈震動。但這一次，不是下沉，而是上升！
    那座承載著整個陣法核心的巨大黑色金屬平台，連同那顆創滅之炮，如同帝王的座駕，開始沿著來時的通道，向著地麵，向著皇城，向著天空，升騰而去！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大周，京城。
    午後的陽光正好，街市上人聲鼎沸，車水馬龍。自從新皇登基以來，雖然進行了一係列大刀闊斧的改革，甚至前段時間還傳出西山、東海、昆侖等地有神仙打架般的天地異象，但對於京城的百姓來說，日子反倒是越過越安穩。
    天策軍的軍紀嚴明，神工司的新奇造物層出不窮，什麽可以自行產水的“集露儀”，能夠日行千裏的“機關馬車”，都讓百姓們大開眼界，生活也日漸便利。
    一個賣糖葫蘆的老漢，正樂嗬嗬地將一串剛蘸好糖漿的山楂遞給一個流著口水的孩童。他抬起頭，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天色，準備再吆喝幾聲就收攤回家。
    可這一看，他臉上的笑容，卻僵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