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6章 隔空的審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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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,一位麵容憔悴的中年婦人走上了台。她是某家大型國企前任董事長的遺孀。她的丈夫,一年前因為“抑鬱症”跳樓自殺,公司的大筆海外資產,隨後被一家背景神秘的離岸基金低價收購。
她沒有哭訴,隻是用顫抖的聲音,讀了一封丈夫的遺書。
遺書裏,充滿了自我懷疑、對世界的恐懼和對身邊所有人的猜忌。每一個字,都透著一股濃濃的,被心理暗示後產生的偏執和絕望。
那正是福斯特的筆跡,是他最擅長模仿的,獵物的心理狀態。
緊接著,又一位“幸存者”登台。
他是一位天才的芯片設計師,曾經被“方舟”旗下的科技公司招攬,但他拒絕了。隨後,他陷入了一場精心策劃的“學術造假”風波,被整個行業封殺,差點自暴自棄。
是陸辰的“屠龍基金”,在他最落魄的時候,投資了他的新公司,並幫他洗刷了冤屈。
一個又一個的故事,一場又一場的“獨白”。
整個宴會,變成了一場對“夢神”的公開審判。
沒有法官,沒有陪審團,更沒有被告。
但福斯特定定地坐在屏幕前,感覺自己被剝光了衣服,扔在全世界的麵前,供人參觀。
他所有的“藝術品”,他所有的“傑作”,都被陸辰用一種更高級的方式,重新解構,然後呈現在他麵前。
陸辰沒有控訴他的罪惡,而是在拯救他的“受害者”。
陸辰沒有揭露他的身份,而是在頌揚那些“幸存者”的堅強。
這是一種精神上的降維打擊。
福斯特感覺自己的信仰正在崩塌。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人性的藝術家,是更高維度的存在。可現在,在陸辰麵前,他發現自己才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,一個躲在陰溝裏的竊賊。
就在他心神俱裂之際,他桌上的加密電話再次響起。
還是那個冰冷的,屬於他上線的合成音。
“福斯特!你在幹什麽!你瘋了嗎?你為什麽沒有撤離?你知不知道,這場宴會正在向外界傳遞多麽危險的信號!理事會非常憤怒!你正在將組織過去數年的心血,暴露在聚光燈下!”
福斯特第一次,沒有用他那慣有的冷靜聲調回答。
他拿起電話,聲音沙啞,帶著一絲神經質的笑聲。
“暴露?不,你錯了。他根本沒有提‘方舟’,一個字都沒有。他甚至沒有提我。”
“他……他隻是在攻擊我,隻攻擊我一個人!他把我當成了一個值得他親自出手,為我舉辦一場盛大葬禮的對手!你懂嗎?這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戰爭!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。上線顯然無法理解福斯特這種瀕臨崩潰的、病態的興奮。
“命令不變,立刻撤離。這是最後一次警告。如果你不能處理好自己的尾巴,組織會派人來,連你帶你的‘尾巴’,一起處理掉。”
電話被掛斷了。
福斯特怔怔地放下電話,臉上的笑容凝固了。
處理掉……連同他的“尾巴”……
莉莉!
他猛地抬起頭,看向屏幕。
舞台上,林詩韻再次走到了中央。
“各位來賓,今晚的慈善拍賣,現在開始。第一件,也是唯一的一件拍品,來自一位匿名的捐贈者。”
工作人員將一個畫架推上舞台,揭開了上麵的紅布。
畫上,是一個金發的小女孩,坐在一片絢爛的向日葵花田裏,仰望著天空,眼神純淨,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。
畫的名字,叫《希望》。
福斯特的身體,如同被閃電擊中,僵在了原地。
這幅畫……這幅畫的構圖,這幅畫的筆觸,這幅畫的神韻……和他多年前,親手為莉莉畫的那幅,幾乎一模一樣!
不,不對。
比他畫的那幅,更好。
他畫中的莉莉,眼神裏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,那是他對女兒病情的擔憂,不自覺地流露在了筆端。
而眼前這幅畫裏的女孩,眼中隻有純粹的、毫無雜質的快樂和希望。
這是一個比他更懂“希望”的藝術家,修改了他的作品!
就在福斯特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,舞台的大屏幕上,忽然播放了一段視頻。
視頻的背景,是瑞士那家療養院的陽光房。
他的女兒,莉莉·福斯特,出現在鏡頭裏。她看起來氣色很好,臉上帶著健康的紅暈。
“大家好,我是莉莉。”她的聲音像百靈鳥一樣清脆,“非常感謝‘未來種子’計劃,感謝那位匿名的叔叔,我的病,現在有了新的治療方案,醫生說,我很快就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去上學了。”
她舉起手中的那本《小王子》,對著鏡頭,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。
“我爸爸以前經常告訴我一句話,他說,‘真正重要的東西,用眼睛是看不見的’。”
“以前我不太懂,現在我明白了。他說的,一定就是善良和希望吧。”
視頻結束了。
福斯特呆呆地看著屏幕上女兒那純真的笑臉。
他聽著女兒用清脆的聲音,說著他教給她的那句話。
他看著自己的女兒,感謝著他的敵人。
他看著自己畢生追求的“藝術”,被敵人用一種他無法企及的方式,詮釋成了他最不屑的“善良”和“希望”。
“噗——”
一口鮮血,猛地從福斯特的口中噴出,灑在了冰冷的顯示屏上。
屏幕上,陸辰正舉杯,向著鏡頭的方向,遙遙致意。那眼神,平靜,淡漠,像是在欣賞一件剛剛完成的,完美的藝術品。
福斯特的世界,在這一刻,徹底崩塌了。
他輸了。
輸得體無完膚。
他捂著胸口,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,野獸般的嘶吼。
精神上的死亡,遠比肉體的毀滅,更加痛苦。
公寓裏,福斯特的嘶吼聲漸漸平息,取而代待之的,是一種死寂。
他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雕像,癱坐在地毯上,雙眼空洞地望著那張被鮮血染紅的屏幕。屏幕上,宴會已經進入尾聲,賓客們觥籌交錯,言笑晏晏,那是一個屬於勝利者的世界,一個他再也無法觸及,也無法理解的世界。
輸了。
這個念頭,像一把生鏽的鋸子,反複切割著他的神經。
他輸給了陸辰的手段。陸辰沒有用暴力,卻讓他感受到了淩遲般的痛苦。
他輸給了陸辰的格局。他沉迷於在陰影中製造個體的毀滅,而陸辰卻在陽光下編織一張關於希望和未來的大網。
他甚至輸給了陸辰的“仁慈”。陸辰掌控了他的女兒,卻沒有傷害她,反而給了她最好的治療,給了她新生。這份“仁慈”,徹底摧毀了他作為一名父親,用出賣靈魂換取女兒生命的最後一點悲壯感和價值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