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一切，都變成了一個笑話。
    “方舟”的警告言猶在耳——“組織會派人來，連你帶你的‘尾巴’，一起處理掉。”
    他們會殺了莉莉。
    這個認知，像一道電流，瞬間擊穿了他麻木的神經。
    他不能讓莉莉死。
    他可以死，但莉莉必須活著，活在陽光下，像那幅畫裏一樣。
    福斯特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，他那張曾經優雅而充滿智慧的臉上，此刻隻剩下瘋狂和決絕。
    他不能逃。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，能躲過“方舟”的追殺。
    他不能對抗。他所有的資源和網絡，都來自於“方舟”，他自己，不過是組織豢養的一條狗。
    現在，他隻剩下一條路。
    一條他從未想過，也最不屑於走的路——投降。
    向他的敵人，陸辰，投降。
    他走到書桌前，從一個暗格裏，取出了一個看似普通的u盤。這是他最後的保命符，裏麵記錄著他多年來為“方舟”服務的片段化信息，包括一些任務的指令、資金的流轉，以及……他那位神秘上線的幾個加密聯絡渠道和行為模式。
    他本想用這個，在未來某個時刻，向“方舟”換取更大的利益或自由。
    現在，它成了他唯一的籌碼。
    福斯特啟動了一套他從未啟用過的，一次性的、無法追蹤的通訊程序。這是他為自己準備的，與目標進行“終極對話”的渠道。
    他敲下了一行字。
    “我投降。我想做個交易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京城飯店的總統套房裏，陸辰正和宋老對坐品茶。
    晚宴很成功，不僅為“未來種子”計劃募集了天價的善款，更重要的是，陸辰通過這場“幸存者的獨白”，成功地向宋老背後的派係，傳遞了一個清晰的信號——他有能力，也有決心，對抗那股潛藏在深水區的黑暗勢力。
    這為他贏得了更深層次的信任。
    “你小子，今晚這出戲，唱得可比電影還精彩。”宋老呷了一口茶，眼中滿是讚許，“殺人誅心，兵不血刃。把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，擺在陽光下，讓它自己蒸發。高明！”
    陸辰謙遜地笑了笑：“雕蟲小技，讓宋老見笑了。隻是以其人之道，還治其人之身罷了。”
    “這可不是雕蟲小技。”宋老放下茶杯，神情嚴肅起來，“你揭開的，隻是冰山一角。水麵下的東西，比你想象的更龐大，更恐怖。你今晚等於是在那頭巨獸的臉上，狠狠抽了一巴掌。接下來，要做好迎接它雷霆反擊的準備。”
    陸辰點頭，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。
    就在這時，秦婉的加密通訊請求接了進來。
    “老板，魚上鉤了。”秦婉的聲音，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。
    陸辰的眼神一凝。
    他走到套房的書房，打開電腦。屏幕上，正是福斯特發來的那句話。
    “回複他，時間，地點。”陸辰的指令簡短而清晰。
    “老板，要不要讓瘋狗哥帶人先去清場？這家夥詭計多端，小心有詐。”秦婉提醒道。
    “不用。”陸辰的嘴角，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，“一個被徹底摧毀了信仰和驕傲的藝術家，一個隻想保住女兒性命的父親，他現在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們能安然無恙地完成交易。”
    “他現在，最怕的不是我，而是他的前雇主。”
    半小時後，京城郊外，一間廢棄的舊工廠裏。
    這裏是福斯特選定的地點。
    陸辰獨自一人，開著一輛最普通的國產車，來到了這裏。
    李衛國和他的團隊，在五公裏外的外圍，布下了天羅地網，但沒有靠近。這是陸辰的命令，也是對福斯特的一種姿態。
    工廠裏，鏽跡斑斑的鋼鐵結構在夜風中發出嗚咽，像一個巨獸的歎息。
    福斯特站在廠房中央，他脫下了那身昂貴的羊絨衫，換上了一件普通的夾克，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落魄的流浪漢，再也沒有半分“夢神”的風采。
    看到陸辰獨自一人走進來，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。
    “你真的敢一個人來。”福斯特的聲音沙啞幹澀。
    “為什麽不敢？”陸辰走到他對麵，站定，“對於一個失敗者，我沒什麽好怕的。”
    這句話，像一把錐子，再次刺痛了福斯特。他慘笑一聲：“沒錯，失敗者……我輸了。我把我的一切，都給你。我隻有一個要求。”
    “說。”
    “保護莉莉。”福斯特的眼中，第一次流露出懇求的神色，“用你的‘未來種子’計劃，或者用你任何其他的名義。讓她活下去，健康地，快樂地活下去。不要讓她知道任何關於我，關於‘方舟’的事情。讓她以為，她的父親，就是一個死在登山途中的普通教授。”
    “可以。”陸辰點頭，“‘未來種子’會負責她的一切，直到她成年。而且，我會派我最好的人，確保‘方舟’的人，碰不到她一根頭發。”
    福斯特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，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。
    他將那個u盤，扔給了陸辰。
    “這裏麵，有我那位上線的全部資料，代號‘信使’。他負責‘方舟’在整個東亞地區的‘資產清算’和情報滲透。他每三個月，會來一次京城，落腳點是西山的一處不對外開放的俱樂部。我還記錄了他的一些行為習慣，和資金流動的規律。”
    “另外，‘方舟’除了我的‘清道夫’計劃，還有一個更激進，更暴力的行動組，代號‘懲戒者’。他們專門負責物理清除，手段幹淨利落，成員都是各國特種部隊的精英。他們的亞洲區負責人，代號‘戰錘’，根據我截獲的零碎情報，他……很可能就是喬家的喬戰。”
    陸辰的瞳孔微微一縮。
    喬戰！
    原來，喬戰不僅僅是喬家的武力擔當，他還有另一重更可怕的身份。喬家，也遠不止是“方舟”在華夏區的代理人那麽簡單，他們很可能深度參與了“方舟”最核心的暴力機構。
    “最後一個情報。”福斯特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，“‘信使’曾經在一次醉酒後，無意中透露過，‘方舟’的終極目標，是一個名為‘普羅米修斯’的計劃。具體內容我不得而知，但我知道，這個計劃，與基因技術和人工智能有關。他們……似乎想扮演上帝。”
    這些情報的價值，無可估量。
    它讓陸辰對“方舟”的認知，從一個模糊的影子，變得立體而清晰。
    “交易，完成了。”陸辰收起u盤，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    福斯特深深地看了陸辰一眼，眼神複雜到了極點。有怨恨，有恐懼，但更多的，是一種解脫。
    他轉過身，蹣跚地向工廠的陰影深處走去。
    他的使命結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