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4章 上頭的桓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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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合肥,征東將軍府內,柳言凱望著案上那從洛陽發來、堆積如山的電文,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    他踮腳從最頂上抽下第一封,見是陳蒨親自為他和楚長公主桓苑編排的劇本,眉頭挑了挑,嘖出聲來。
    “好家夥……一個苦肉計而已,怎麽能鋪排出這麽多門道來?”
    一旁的揚州刺史謝銘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著安慰道:
    “柳將軍也別愁眉苦臉的,這叫能者多勞,旁人想擔還擔不起呢。”
    柳言凱斜睨他一眼,揚了揚手裏的電文道:
    “謝使君就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了,按陛下的旨意,這次給你的戲份可也是少不了,回頭有你忙的。”
    謝銘聽罷,隨手抽出一份翻了翻。
    “那正好,你我同甘共苦,省得我看著你一個人愁眉不展,心裏過意不去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一江之隔的建康城裏,桓苑早已被盧迪的枕邊風吹得暈頭轉向,再加上魏國砸下的重金釋放的煙霧彈,更是讓她飄得沒了邊。
    她整日裏對著銅鏡自賞,嘴邊總掛著“此乃天助我也”,滿腦子都是“本宮即天命”的念頭,仿佛那至高之位已是囊中之物,隻待她伸手去取。
    而這打瞌睡就來枕頭,合肥城內送來的一封求援信,像一塊投進熱油裏的火星,“騰”地一下就點燃了她那點早就按捺不住的熊熊野心。
    “你父親……當真是這麽說的?”
    奉命前往建康為使的柳言凱長子柳康,手捧那連夜仿造的征東將軍印信,微微欠身,沉聲應道:
    “回長公主話,這還能有假不成?那陳蒨的統治不得人心,又嫉賢妒能,我們柳家之人上到司徒下至布衣,皆受他所迫害!若長公主此時能領兵北上,那兩淮之地,當盡歸殿下所有!”
    桓苑僅存的一點理智不斷提醒她自己,兵者,國之大事,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。她死死攥著拳,將心頭那團躍躍欲試的野心壓了又壓,指尖幾乎要掐進掌心。
    “此乃軍國大事,本宮還需再三思量才行。”
    柳康見這長公主沒那麽好忽悠,索性直挺挺跪在地上,語氣比先前又添了幾分懇切。
    “這機不可失,倘若公主不信,我願留在江南為質。”
    盧迪也在一旁幫腔道
    “殿下,柳公子所言在理呀!若您能得此大功,那還有誰敢對皇位之事提出異議呢?”
    桓苑終究沒能抵擋住那兩淮之地的誘惑,心頭的野心之火一旦燎原,便再難收束,終究是拍板決定,發兵北伐。
    而建康城內,上回權力之爭中折戟的吳澤軒、朱淩鈺、桓鶴三人,正各自在暗處磨拳擦掌。他們屏息蟄伏,隻等京中稍有異動,便要伺機奪回被褫奪的權柄,將這偏離軌道的一切,強行扳回他們預想的格局裏去。
    同年六月,長公主桓苑全然不顧滿朝文武的諫阻,典水陸兩軍共計十一萬,又征調長江沿岸三十餘萬民夫轉運糧草、保障後勤,大軍沿濡須水浩蕩北上。第一次魏楚之戰,由此拉開序幕。
    七月,依著柳言凱的授意,楚軍前鋒未費一兵一卒,便占領居巢,繼而自巢湖駛入施水,一路溯流而上,順利進駐合肥。
    “柳將軍,末將是橫野將軍孫洲,特奉長公主之命,率兵兩萬前來相助將軍!公主親領中軍駐在居巢,不出三日,便會來合肥與將軍相會!”
    柳言凱快步上前將人扶起,臉上堆著幾分“惶惑”,又摻著些“感激”。
    “有勞長公主殿下了!臣……唉……”
    他刻意拖長了歎息,眼角似有淚光閃爍。
    “末將深知柳將軍是忠臣,皆是被洛陽那昏君迫害,才不得已棄暗投明,投奔我大楚。將軍盡管放心,我朝天子與公主最是惜才,定會重用您這樣的有功之臣!”
    柳言凱垂眸拱手,聲音帶著幾分“唏噓”。
    “明君在南,臣能得一席之地,實乃三生有幸啊!”
    孫洲目光在合肥城內四下打量了一番,話鋒一轉問道
    “不知現下淮南四郡中,尚有幾郡在將軍掌控之下?”
    “揚州外軍有八萬人皆願隨我歸降楚國,目前淮南與廬江二郡皆在我的控製之下。而剩下的頑抗分子則是和揚州刺史謝銘退守安豐、弋陽兩郡負隅頑抗。”
    在居巢的桓苑一聽到這個好消息,再加之未經一戰便連下兩郡,心頭那股得意瞬間發酵成了難以按捺的膨脹。
    她當即點兵啟程,星夜趕往合肥,草草將柳言凱封為永平侯,連喘口氣的功夫都不曾耽擱,便催著大軍拔營北上,一心想憑著這股勢頭,一舉踏破壽春城門。
    可她哪裏知道,陳蒨早已親抵七寶山北麓。他從中軍裏,精心挑出五千餘名擅長山地作戰之人,令他們輕裝簡行,借著七寶山北麓的密林與丘陵作掩護,一路逢山開路、遇水搭橋,不過短短數日,便如神兵天降般殺到了濡須塢外。
    此時的濡須塢,本就因桓苑抽調兵力而守備空虛。守軍見從天而降的大軍,頓時驚得魂飛魄散。
    他們原以為淮南早已盡入楚國囊中,濡須水一帶自該是安穩無虞,萬萬沒料到,竟會有敵軍從西邊的山巒裏殺出來。
    與此同時,荊、益二州屯駐的十餘萬外軍同步而動。趙儲真率部沿漢水南下,鋒芒直指夏口。陳文邵則領水軍順江而下,出夷道,直撲江陵。
    建康城內更是暗流洶湧。桓苑前腳剛率軍深入魏境,吳澤軒便將朱淩鈺放出。
    二人以囤積戰備為名,從各州郡征調糧草,到最後索性連太倉的存糧都一並調走,盡數運往濡須塢,動作之快,調度之密,儼然早有預謀。
    至於那些從濡須塢僥幸逃回的敗兵,卻沒一個能活著開口。吳澤軒與朱淩鈺早已布下死局,將他們盡數拖至江邊,一個個捆上石塊,沉入了滔滔江水之中,連半點北大門已失的風聲都沒泄出去。
    而合肥城內留守的楚軍,也早已被柳言凱暗中下了毒藥,一個個癱軟如泥。他隨即下令,將這些失去反抗之力的俘虜拖至城外,逐一砍下了首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