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，陳林一直覺得哪裏不大對勁，現在越來越不對勁！
    剛開始話很多的係統一天比一天沉默，這本書的風格也越來越壓抑，明明第二章還在開車。
    而現在，陳林已經明白了一切。
    為什麽他小鎮裏隻有孤零零的十幾隻感染者，為什麽接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，連一隻精英感染者都沒有見到。
    因為這個世界已經死了，在無數年之前。
    他現在看到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堆快要熄滅的火星。
    真實的世界和遊戲終究還是天差地別，沒有無數可以複活的玩家前仆後繼，沒有主線任務把玩家聚集在一起，沒有殺怪就可以獲得一切的遊戲設定，真實世界的幸存者，連活著都難，更何況他們並不團結。
    在遊戲裏，死亡不過是幾秒鍾的黑屏，複活點會再次亮起玩家的身影。資源點永遠刷新，感染者隻是移動的經驗包，而幸存者營地永遠熱鬧，玩家們組隊刷本、交易物資、互相支援。
    但真實的世界不是這樣的。
    這裏的死亡是永恒的寂靜，子彈打光了不會自動補充，受傷了沒有血包秒回狀態，饑餓和幹渴會一點點榨幹人的生命。沒有係統公告指引方向，沒有任務獎勵激勵前行，更沒有無數不怕死的玩家前赴後繼地探索未知。
    在這裏，幸存者是孤獨的。
    也充滿猜忌、背叛和自私。為了一瓶抗生素，曾經的隊友可以拔刀相向；為了半塊發黴的麵包，母親會丟下自己的孩子逃命。沒有“公會”，沒有“聯盟”，隻有一個個在絕望中掙紮的個體。
    團結？在末日裏，那隻是個笑話。
    他想起遊戲裏那些熱血沸騰的守城戰，玩家們高喊著“為了人類！”，前仆後繼地抵擋感染者潮。可現實是，當真正的危機來臨時，大多數人想的隻有自己。
    陳林站在荒野中央，望著老人死去的茅草屋在風中逐漸瓦解。草莖化作淡藍色的光粒，木梁如沙堆般坍塌，連那具蒼老的屍體都開始分解，像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痕跡。
    【宿主權限解鎖】係統的機械音突然變得空靈，【文明觀測日誌，第77次輪回，最終報告】
    無數記憶碎片如洪水般灌入陳林的腦海——
    他看到1400年前的某個夜晚，最後一座地下城的核聚變核心過載爆炸。輻射雲撕開大氣層時，一群孩子正用蠟筆在防輻射艙壁上畫太陽。人類文明在幼兒的塗鴉前迎來終結。
    【第一次回溯啟動】女聲在記憶裏歎息。
    時間倒流回災難前十年，人類卻將救世資金用於建造"方舟"——僅供權貴逃生的太空殖民艦。當隕石雨如期而至時，發射台上擠滿被激光柵欄攔住的平民。
    第二十三次回溯，某位科學家發現病毒抗體，卻被製藥公司暗殺，專利文件鎖進保險櫃。
    第三十八次回溯，全球幸存者組成聯盟，卻在勝利前夕因分配問題自相殘殺。
    第五十次回溯，宗教極端分子認定末日是神的淨化，主動炸毀避難所。
    【每次變量調整，他們都會用不同方式走向同一個終點】係統的聲音機械的像個ai，【就像程序裏無法修複的致命bug】
    記憶畫麵切到101營地覆滅前夜。陳林看到自己錯過的真相：
    貿易聯盟高層早發現病毒變異規律，卻隱瞞情報高價出售"安全區"名額。當精英感染者突襲時，武裝部隊帶著權貴從密道撤離，故意引爆軍火庫阻斷追兵。
    那些爪痕是特殊變異體留下的，它們由被拋棄的傷員異變而成，專挑說謊者的腦髓吞噬。
    【你搜到的文件殘頁】係統調出全息投影，【北方帝國實驗室的印章是偽造的，真正的研究員都被滅口了】
    陳林突然理解老人眼中的平靜——那是他已經輪回了76次。
    在文明重啟前，地球意誌允許每個輪回保留一個"記憶錨點"。
    茅草屋是時空褶皺裏的安全屋，老人等了三百年，就為把觀測數據傳給下個輪回。
    【他本可以告訴你真相】係統輕聲說，【但知道結局的觀測者，總會忍不住幹預】
    屋外傳來地殼運動的轟鳴，新生代的蕨類植物正突破土壤。陳林摸到腰間突然出現的金屬箱，裏麵是七十六個輪回的文明數據庫，包括能讓新物種避開所有彎路的科技樹。
    陳林望向正在重組的世界。
    星光穿過他半透明的手指，像穿過一個早該消散的幽靈。
    陳林的指尖觸碰著金屬箱冰冷的表麵，箱體上浮現出淡藍色的紋路，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，又像是星圖的脈絡。
    【她累了。】係統的聲音不再機械，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柔和，【1400年，77次輪回，每一次都看著你們走向同樣的結局——貪婪、背叛、自毀。】
    陳林的喉嚨發緊，他想反駁，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。他見過那些記憶碎片——人類如何在末日來臨前爭奪最後一塊麵包，如何在避難所裏為了一管抗生素自相殘殺，如何在瀕臨滅絕的邊緣仍不忘劃分階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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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所以……她放棄了？”
    【不是放棄，而是接受。】係統的聲音輕輕回蕩，【就像一位母親，終於明白她的孩子永遠學不會溫柔。】
    遠處的山脈開始崩塌，不是地震，不是爆炸，而是像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畫，一點點淡化、消失。河流改道，海洋幹涸，天空的顏色從湛藍褪成一種從未見過的蒼白色。這顆星球正在被初始化。
    “那我呢？”陳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，“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？”
    【因為葬禮需要見證者。】係統的聲音低沉下去，【一個文明的消亡，不該悄無聲息。】
    陳林突然明白了——他是送葬者，也是守墓人。
    金屬箱在他手中緩緩開啟，裏麵沒有武器，沒有科技，隻有一顆晶瑩的種子，散發著微弱的藍光。
    【這是她的禮物，也是她的歉意。】係統解釋道，【下一個文明誕生時，這顆種子會發芽，它會告訴他們，曾經有一個種族，因為無法克製自己的欲望而毀滅。】
    陳林握緊種子，感受著它傳來的微弱脈動，像是心跳，又像是某種遙遠的共鳴。
    【你的旅程才剛剛開始。】係統的聲音逐漸飄遠，【你會穿越無數世界，見證無數文明的興衰，而這裏……將成為你記憶裏最沉重的一頁。】
    腳下的土地開始鑽出青芽，陳林感覺自己正在上升，不是飛行，而是被某種力量溫柔地托起。他低頭望去，整顆星球正在褪去顏色，森林、沙漠、城市廢墟……一切人類的痕跡都在消散。
    最後消失的，是那座茅草屋。
    老人躺過的草席、燃燒殆盡的火堆、甚至空氣中殘留的腐朽氣息，都像一場夢一樣，被輕輕抹去。
    【再見】星球意誌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，溫柔得像風，【希望下一個文明……會乖一點。】
    然後，世界歸於虛無。
    陳林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裏，手中緊握著那顆種子，而係統的提示音冰冷地響起：
    【任務已完成，即將返回初始點】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氣，邁步向前。
    文明的墓碑上，不需要銘文。
    因為見證者，就是最後的悼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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