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型高大的男人站在地上，抬頭看著漂浮在半空的兩幅輿圖，一個是他近段時間一直在關注的突厥版圖，上麵有一個顯眼的紅點，如果他沒猜錯的話，承安此時已經到達東突厥了。
    他動了動手指，把東突厥的疆域納入霽國領域，目光看向一旁形象生動的水利圖。
    季允澤聰慧，但是他並不想與同胞兄長爭鋒，所以做出一副不愛讀書，隻愛舞刀弄槍的模樣，少時若不是他和老師壓著，承安早就來到塞北了。
    對於水利，兄弟倆在宋淩川的引導下也曾規劃過，隻是不如眼前的完美，他把水利圖刻在腦海，轉身對一旁沒說話的少女笑。
    “看不出來，阿拙竟然是個學富五車、關心民生的女郎？”
    李扶音不滿，斜睨他：“七郎這話說的，都是霽國子民，隻許你們男人心懷天下，不許我們女性也做出一番事業？
    好沒天理！”
    眼看她是真的生氣了，季允宸心底有些慌亂，片刻又冷靜下來，他帶著歉意：“抱歉，阿拙，我帶著刻板印象了。”
    “哼哼。”李扶音還是不開心，轉過身子不想理他。
    “阿拙。”季允宸跟在她身後，腦子開始思考，驀地他眼睛一亮，笑道，“阿拙想知道長安女官的事宜嗎？”
    李扶音眼神微動，卻不想輕易被他拿捏，她說：“等我回了長安，我遲早也知道。”
    可惜她一說話就暴露了心中的好奇，季允宸也不拆穿，繼續跟在她身後。
    兩人現在所處的環境是李扶音的農莊，男人身姿挺拔，帶著一股淡淡的悠閑，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，他懶散說了一句：“既然這樣，那我也不多嘴了。”
    李扶音氣笑了，她抱起狸奴坐在秋千上，也不說話，等季允宸想要在後麵推她的時候，卻自顧自跳下來，換到另一個的秋千上。
    季允宸來到她身旁，彎腰對上她的眼睛，他知道少女喜歡自己的聲音，刻意放低。
    “好阿拙，我錯了，天地可鑒，我沒有看不起女子的意思，剛剛那話隻是在跟阿拙開玩笑，不如這樣，我把長安女官的事情一一告知你，可好？”
    “那你還逗我嗎？”李扶音瞪他。
    “不逗了。”
    李扶音輕輕點頭：“你可以說了。”
    季允宸心中鬆了口氣，他來到少女身後，輕輕推她，一邊說：“昨日有意願的命婦入宮參選，晚上就已經抉擇出主要負責人，隻待宮裏準備好，就可以讓各家的女官開始工作了。”
    “七郎，霽朝的女官是什麽樣形式的啊？”
    “開國到先帝時期沿用的事六局二十四司製度，即尚宮局、尚儀局、尚服局、尚食局、尚寢局、尚工局六局，以及其各自負責的四司，這些都是由女官或者外命婦負責，協助中宮統管後宮事宜。
    後來先帝廢除尚宮局，將其餘五局合為一局，由首領太監統一管理司，雖然集中了皇權，但是也讓太監的權利更加大，這也是本朝前期宦官當道的重要原因。”
    季允宸說到後麵的時候語氣十分平淡，他是在成惠帝登基那一年出生，那時成惠帝看似大權在握，實則大部分政權掌握在先帝的首領太監，以及狼狽為奸的宗室手中。
    他見證了最為混亂的時期，也在宮人口中聽說過惠德皇後以及女官的盛名。
    他接著說：“太子恢複女官製度後，將六局全部重製，並且新設了一個宮正司，以維護各宮利益、保證各宮平衡。”
    李扶音有些恍惚，她從這短短的幾句話中見證了女官製度的興衰變遷。
    她突然想到：在她原來的曆史軌跡中，隋唐的六局二十四司是華夏古代女官製度的成熟階段，明朝的六局一司是完善，直到清朝設立內務府，女官製度就此消亡。
    而如今，霽國差點因為先帝的貪婪，砍斷了女性成長的通天梯。
    李扶音想：權利可真是好東西，竟然輕而易舉改變了一個時代的女性地位。
    季允宸停下來讓她思考，突然看到少女隱藏得並不明顯的野心，稍微想想就知道她在想什麽。
    有冒犯嗎？
    沒有，季允宸想起那幅水利輿圖，他心中也湧現一股野望：既然阿拙不喜歡平淡的宮廷生活，那他為何要圈住她的翅膀？
    比起一個附庸者皇後，季允宸更希望史書記載他們的時候，除了是恩愛不疑的夫妻，他更喜歡說是誌同道合、並肩作戰的靈魂眷侶。
    季允澤也是這般想法，否則這幅水利圖不會出現在他麵前。
    心中這番想法，季允宸沒有貿然說出來，他讓秋千停下來，笑問：“阿拙可知這裏麵還有什麽趣事？”
    李扶音壓下心中的思緒，她仰頭看男人，又覺得累了，拉著他到一旁的石桌邊坐下，給他倒了一杯茶，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。
    季允宸也不瞞著她，接過茶杯，也給她倒上，才說：“其他的我不了解，不過我最近路過工部，發現裏麵可熱鬧了，尚功正帶著工部改造一個紡織機，聽說能夠在原來的基礎上設計圖案，木依依也是因為這個緣由被挑選為尚功的。”
    李扶音挑眉：木依依？不是她的大伯母兼筆友嗎？這世界真小。
    她故作好奇：“竟然有這樣神奇的紡織機？女官的考核如此嚴格嗎？”
    “嗯。”季允宸拿出一盤點心放到她麵前，“因著現在後宮形製混亂，之前的女官已經年老無精力管轄，所以她們必須盡快獨當一麵，所以此次考核才如此嚴格。”
    “七郎知道的消息竟如此詳細。”
    季允宸不能說謊，隻能含笑不語，他轉移話題：“阿拙為何想到製作運河的圖紙？”
    “還不是陸路交通實在不便。”李扶音想到這幾日出行的艱難，苦著臉道，“七郎上次見到我就是被大雨困在了農莊，好在降水量不大，這才沒影響行程。
    可是崎嶇山路實在難走，馬車晃晃蕩蕩的我都要暈了，你也知道我要回長安，一想到那麽長路程隻能在馬車上度過，我心裏就覺得痛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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