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於都護府曾經是突厥的土地，如今被季允澤納入霽朝領土，大部分人都是都是混雜著突厥血脈的子民，他們習慣過去一切靠爭靠搶的日子，蘇易巧一日就得處理好好幾起摩擦。
    她走在昏黃的天空下，這裏沒有長安的繁華，也沒有建州的濕潤，呼吸間都是粗糲的風沙。
    耳邊是夾雜著突厥語的交談，蘇易巧耐心聽了一會，似乎在說自己先祖的來曆。
    其中一人說祖上是長安附近的，勉強也算是貴族血脈。
    另一個人說他說謊，誰不認識誰啊，他們這些人都是各地逃荒過來的，要真是貴族，怎麽會來到草原？
    蘇易巧想起突厥人的曆史，前朝也曾有收複草原、教化遊牧民族的例子，至於為何會源源不斷產生遊牧民族，不過是王朝開國之初，均田免賦，草原的百姓遭受災害，南下又打不過，隻能進來種田。
    等王朝末端了，徭役賦稅越來越重，邊界老百姓種不起田，活不下去就跑草原放牧。
    就這樣，新的遊牧民族誕生了。
    所以定王曾說他們都是霽朝子民，這話並不是虛言。
    盧正誌和蘇易巧抵達單於都護府的第一件事，就是讓這些人對霽朝產生歸屬感，追尋先祖無疑是最好的方法。
    她走神了一會，又聽到兩人說著說著，話題就轉移到另外地方了。
    “大人？”跟在她身後的女子疑惑開口。
    “你去做一件事。”蘇易巧側過身子在她耳邊低聲說。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蘇易巧看她跟一個人打了個手勢，那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中，她麵上並無波動，很快回到居住的庭院。
    寧如薇在門口等著她：“大人，鄭小將軍已經在等您了，還有盧正誌今日在府衙宴請了雲州的世家，空朔也被邀請了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蘇易巧頷首，她加快腳步，和寧如薇一起來到一處亭子，就看到一個黑瘦的女子站在湖邊，她盯著湖裏的青魚，有些躍躍欲試。
    蘇易巧忍不住笑了，她促狹道：“鄭小將軍，要不要讓人給你做一道烤魚？”
    “可以嗎？”聽到這聲音，鄭爾雲下意識回答，忽然她轉過身，露出窘迫的笑容，“你就是蘇大人吧？剛才失禮了，我隻是看到這池魚有些肥美，一時忍不住。”
    “不用客氣，鄭言跟我提起過你，你隻管把我當自家長輩就行。”蘇易巧給寧如薇一個眼神，“你應該剛從外邊回來，先吃飯吧。”
    寧如薇點頭：“是。”
    鄭爾雲本就不習慣所謂的禮儀，一聽蘇易巧的話，直接點頭，又疑惑道：“大人，你跟我老大很熟嗎？她現在怎麽樣了。”
    “相處過一段時間，她是個大氣的人。”
    蘇易巧招呼她坐下，才繼續說：“鄭言現在在豐州，她現在手下士兵不少，也許比你還瀟灑呢！”
    “那大人，你快點解決這裏的問題，我和我的姐妹們都要去投靠老大！”說著，她開口抱怨起來，“大人，你是不知道我們在這有多憋屈，每日不是巡邏就是勸架，無趣得很！”
    蘇易巧眉心跳動，早就從鄭言口中得知鄭爾雲的為人，聽到這話還是有些繃不住了。
    她怒其不爭地瞪她一眼：“鄭言為什麽把你留在這，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原因。”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    “沒有可是，你給我安安心心辦事，什麽時候把這種喊打喊殺的習慣改了，我就讓你去鄭言那！”
    “好吧。”鄭爾雲惋惜地歎了口氣，比起獨當一麵，她還是喜歡跟在老大身後做事，一點都不用動腦子。
    寧如薇帶著廚娘擺好晚膳，見她還是那麽鬱悶的模樣，笑著打趣道：“好了，有什麽事之後再說，先吃飯吧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“如薇，你也坐。”
    “多謝大人。”
    三人安靜用完膳，空朔大步從外麵走進來，看到空蕩蕩的桌麵，他發出一聲慘叫：“不是，我在外邊跟人應酬，你們連東西都沒給我留！”
    空朔長著一張娃娃臉，他是季允澤特地留在這穩定局勢的將領，幾個月來，幾人已經熟悉起來，對他這副作態的模樣一點都不在乎。
    寧如薇矜持地擦幹淨嘴角：“有饅頭，要嗎？”
    “要。”空朔坐到鄭爾雲旁邊，不見外地捶了捶她的肩膀，“終於回來了。”
    鄭爾雲斜了他一眼，拿起最後一個餅子往嘴裏塞。
    空朔嗤笑一聲：“急什麽，我又不會跟你搶。”
    “行了別欺負她了。”蘇易巧給他倒上一杯溫水，皺眉，“一身酒味，今晚喝了多少？”
    “沒喝多少，長安的酒不得勁，那些人嘴裏說些廢話，我懶得聽，把酒灑在袖子上躲過了。”
    寧如薇吐槽：“也不知道換身衣服再過來。”
    “這不是著急跟你們分享消息嗎？”空朔討饒般笑笑，她們到來之前，他以為自己解放了，沒成想多了兩個活祖宗，整天被人安排著去做事。
    他思緒回歸，想到今晚發生的事，眼裏閃過一絲暗光。
    “你們肯定不知道盧正誌今晚做了什麽？”
    鄭爾雲來了興趣：“少故弄玄虛，快說快說。”
    “行吧。”空朔將今晚看到的說出來，“今日他不是宴請了不少本地世家嗎，這人一開始還一副偽君子的模樣，說什麽單於都護府雖疆域遼闊，然人煙罕至，產出不豐。
    他一副壯誌未酬的模樣，竟然有人開口說願意和他合作，盧正誌給世家土地或者說劃分牧區，世家就站在他身邊。”
    寧如薇看他的表情，猜測：“盧正誌答應了？”
    空朔卻道：“他敷衍過去了，不過我猜測大概會在私下裏活動。”
    蘇易巧皺眉思索了一下，據她這幾個月的了解，盧正誌是典型的世家子弟，高傲自大，又因著其叔父盧菖蒲一事，不得不的情況下，才來這個在他看來無異於流放的地方，隻有做出一番政績，他才不會成為家族的棄子。
    她還以為盧正誌能忍個幾年，沒想到一麵對同階層的世家，這麽快就暴露野心了。
    不，蘇易巧瞥了一眼空朔，也許盧正誌是急了，他來到單於都護府，除了盧家的族人再無助力，而自己呢，先是有空朔掌控了大半的武將，之後鳳凰台也會繼續發力。
    沒多少時間給盧正誌籌劃了，他必須給自己找隊友，而世家與他剛好臭味相投罷了。
    蘇易巧微微一笑，就怕他不行動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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