華幻靈整理好行裝，她走進長安女學的大門，經過一係列的檢查之後，終於來到了她的位置上。
    封閉的小房子和男子科舉的場所並無不同，華幻靈檢查一下周圍，雖然說不一定會下雨，但是她還是把油紙平鋪在上麵，如今正值八月底，長安晝夜溫差大，她又拿出一件羊毛大襖放在一旁，這是她在客棧賒的，債多不壓身，大不了留下來給掌櫃的當夥計。
    哦對了，還要拿出煮茶水的小爐子，好在女子科舉隻需要六個時辰，不是很難捱。
    再次檢查一番，確保不會出現影響她答題的情況，這時，外邊傳來鑼鼓聲，這時準備發放答卷的信號。
    華幻靈坐直身子，麵容肅穆的女官將薄薄的幾張紙放到她桌麵。
    她再次叮囑了一下考場紀律，隨後檢查她的身份和周圍的環境，微微躬身，轉身離開。
    迫不及待查看試題，華幻靈此前就了解過女子科舉的情況，因著急用人才，鳳凰台向各州縣發布科舉製度，讓州縣的女學擇優選出合適的女郎，借著再到長安進行統一的考察。
    長安科舉分兩次，一次是根據書麵答題形式，其內容涵蓋了文學、算學、律法、帖經、雜文和策問等。
    總之，華幻靈看著內容繁雜的考題，心中充滿了緊迫感。
    她努力壓下心中的急躁，將這些基礎的東西忽略，目光放到最後一道策問題上。
    ‘本朝與突厥各自為政，卻多有摩擦，日前，突厥可汗薛升榮向本朝呈上歲貢，願締結友好合約條盟。
    問：本朝該不該答應？’
    華幻靈第一反應是：怎麽不是單於都護府的問題？
    隨即她心中猜測，蘇易巧大人應該進展順利，局勢已然穩定下來。
    她再次將注意力放回這個問題上，阿爹曾跟她說過，上位者問該不該、要不要這個問題時，不一定是要就是其中之一的答案，而是要根據其背景說出理由和解決方案。
    她沉吟了一會，打算先把前麵的題目做完，再把注意力放到策問上。
    這並不需要耗費她多少功夫，華幻靈放下手中的筆，她動了動僵麻的手指和脖子，摸了摸溫熱的小爐子，拿起一塊胡餅往嘴裏塞。
    眼睛放在策問，腦子卻在不停跳轉。
    可以確定的是，這合約是不能答應下來的，本朝國力並不弱，加上女君有火藥這大殺器，何必要給薛升榮成長的機會呢？
    至於怎麽打？
    這次科舉並不是武舉，她們這些女郎不要紙上談兵，平白增添笑話。
    華幻靈思路清晰，她覺得，鳳凰台出這道策問，更希望看到的是在收複西突厥或者說此前的東突厥，朝廷應該如何管理。
    她咽下最後一口胡餅，也不敢多喝水，生怕帶回要去如廁，所以隻是輕微地抿了一口。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氣，拿起毛筆沾了點墨，下筆如有神。
    “隆咚咚！”
    “咚咚！”
    “咚。”
    鑼鼓聲響了三次，華幻靈收起筆，大門打開，同一位女官站在門口，微笑道：“請女郎停下動作，等待墨跡幹燥。”
    她點頭，動了動僵硬的腿，過了幾個呼吸的功夫，女官安靜將她的答卷收起來，默默退開。
    此時她們尚未可以離開，華幻靈聽到沉穩的腳步聲慢慢消失，隱約可以聽到武器與衣裳的摩擦聲。
    “將軍，所有答卷已經收集完畢。”
    “走吧。”
    似乎是此前聽到的武勝男將軍的聲音。
    又等了一會，離開的號角響起，華幻靈慢慢站起來，緩緩走出考房，與相鄰的女郎相視一笑，互道一聲祝福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武勝男帶著人將答卷運往鳳凰台，此時，李扶音、季允宸、王席蘭、任耀玄、王守正、霍遠生這些當朝重臣全部匯聚在這裏。
    鳳凰台與太極殿並無太大的區別，隻是一龍一鳳，如出一轍的威嚴讓任耀玄不適地搓了搓手指。
    眼前這四四方方的桌子，他上次來就坐不慣。
    季允宸牽著李扶音的手，極為自然地坐下來。
    “行了，都坐下吧，等武勝男將答卷送過來，趁今日選出殿試的名單。”
    眾人齊齊應下：“是。”
    很快，武勝男就回來了，她將密封的答卷一一拿出來放到李扶音麵前，隨後恭敬退下。
    李扶音掃了一眼眾人，淡淡道：“這是第一屆女子科舉的答卷，一共九十六份，各位自行評定，最終共同抉擇出十二個進入殿試的名單。”
    季允宸隨意抽出一張，這試題並不陌生，是他們幾人在開考前一日一同編寫的。
    他掃了一眼前麵的內容，最終還是將重點落在最後的策問上。
    他一動，王席蘭也拿出一張，隨後是霍遠生、王守正、任耀玄。
    李扶音也拿了，答卷的姓名被掩蓋住，她快速掠過前麵的內容，大體上沒什麽問題，最終的勝利者自然是從策問最優中選出。
    隻是……
    她在答卷上留下一個丙等的記號，抬頭一看，果然能看到任耀玄嫌棄的表情。
    他歎了口氣：“唉，策問問的是國家大事，女學隻建設了幾日，如今的成績已是不錯，然，臣觀近日的答卷，女子想要當官還是難了些，皇後不該著急的。”
    王席蘭抬眉：“你急什麽，還沒看完呢，尚書令說得為時過早。”
    “這個不錯。”季允宸把看完的紙張放到一旁，李扶音看到其上有一個‘甲’字。
    季允宸並不是那種輕易開口讚賞的人，李扶音稍微來了興趣，卻沒動，隻是繼續審閱其他的。
    九十六份答卷在六人手上過了一遍，等全部看完的時候，外邊傳來打更聲。
    王席蘭揉了揉眉心，麵上帶著輕鬆。
    今日的結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。
    霍遠生垂眸，不看神色複雜的任耀玄，這人擰巴得很，鳳凰台大勢所趨，他不是看不懂局勢，隻是心中還固守著所謂的聖人學說，不時在皇後麵前陰陽怪氣一番，好像這樣就能讓他心裏好過一樣。
    要不是皇後看他沒啥壞心思，說不定此時屁股下的位置都被換了。
    “這張，該為魁首。”他沒選其他，在過於完美的答卷麵前，其餘皆是綠葉。
    李扶音看過去，上麵寫得滿滿的六個‘甲’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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