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後第一次南下，既為查看運河進程，也有視察民情的意思，朝中不少人都隨同，所以今日的長安城外一片喧囂。
    木維站在城門上，和一眾官員在這等待帝後的到來，他撞了撞李朝行的肩膀，低聲道：“李家小子，你嶽父大人去哪了？”
    李朝行斜他一眼：“嶽父的行蹤，我一個小輩怎麽知道？”
    “你少忽悠我，咱倆又不是外人，看在木娘的麵子上，你就不能坦誠一點嗎？”
    李朝行沉默了一會，他環顧四周，發現不少人都關注他們的交流，索性這也不是什麽需要保密的消息，李朝行笑了笑，淡淡道：“皇後娘娘不是要編撰農書嗎？嶽父遵從皇後的指令去主持大局了。”
    “沒了？”木維不信。
    “沒了。”李朝行點點頭，他知道的就這些，還能說些什麽，不過，他摸著胡子，“聽說除了農戶和各地的司倉代表，也有不少商戶匯聚潁州，各位大人可要準備好銀子啊！”
    木維下意識護住自己的錢袋子，之前運河一事已經捐了不少，如今再……他們一家真的要喝西北風了。
    其他官員紛紛遠離李朝行，一副我沒聽到，所以別找我的意思。
    李朝行氣笑了，他好心提醒，這些人還以為阿拙一直盯著他們的錢袋子嗎？
    哦不對，也是盯上了，就是以其他方式而已。
    李朝止輕咳一聲，替弟弟解釋道：“皇後匯聚天下農人齊聚潁州，不僅是編撰農書，自然有其他用途，各位靜待就是。”
    有人出聲冷嘲：“商人卑賤，也隻有皇後看得起他們。”
    李朝行眼睛一眯，順著聲音看過去，是戶部的一個侍郎。
    他目光落在那人的腰帶，其上點綴著不少寶石，是西邊傳過來的。
    “劉大人，若是沒有那商戶，你的俸祿可不足以支撐你養十八房小妾啊。”
    劉樂笑得傲慢：“所以說他們地位低下，散盡家財就為了求一個門路，我家的狗都比他們有骨氣。
    若不是有些稀奇的東西在身，本官如何都是瞧不起他們的，一群低劣的下等人。”
    季允宸一身勁裝，他和李扶音騎著馬，兩人來到城門就聽到有人在口出狂言，再看圍觀的商戶和百姓，皆是一副物傷其類的憤怒。
    他皺眉，沉聲道：“天下萬民皆是朕的子民，愛卿這話是要代表朕將他們分成三六九等嗎？”
    聽到他的聲音，城門內外烏泱泱跪了一地。
    “臣草民參見陛下、皇後。”
    “諸位起來吧。”季允宸手握馬鞭，他在空中隨意一甩，發出一道清澈的聲響，他俯視顫顫巍巍的劉樂，“愛卿作為朝廷命官，卻對管轄內的百姓無愛護之心，光明正大私收賄賂，你說，朕該怎麽處置你呢。”
    劉樂跪下來，麵無血色：“臣知錯，請陛下恕罪，臣隻收了一點點啊。”
    “去跟大理寺說吧。”季允宸一個眼神，李疏陽立刻上前將劉樂壓下去。
    季允宸坐在馬上，馬下的官員和百姓全部敬畏地看著他，帝王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圈。
    “聖人言：為君者，當以天下蒼生為念，朕既為天子，四海之內，皆為朕之臣子，爾等為朕之臣者，當使我大霽昌盛，萬民安康，今日劉樂之所為，眾卿自當規避。”
    “是，臣遵旨。”
    李扶音在他身旁看了一會，露出溫和的笑容。
    “劉樂之事令人警醒，承寧的心意眾人皆知，此後若是再有這樣的事，爾等可上告大理寺和京兆府，以正朝堂風氣。”
    她麵容大氣典雅，和季允宸騎馬並行也不落下風，長安百姓此前就聽聞她的傳言，一聽這話都露出欣喜的表情。
    “草民謝過陛下和皇後娘娘。”
    “陛下和皇後娘娘一路順風。”
    “陛下和皇後娘娘當真般配，祝你們早生貴子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百姓淳樸的話語讓季允宸極為高興，他看了一眼那個說他們般配的女子，揮手道：“賞。”
    姚忠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樂嗬嗬地遞給一小塊銀子，讓其他百姓極為眼紅，他們也想著說好話，此時出發的號角響起，眾人安靜下來，靜靜地目送他們遠去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一行人離開長安之後走了一段陸路，很快就到河道碼頭，賀敘和武勝男帶著人登上威儀不凡的船隻，江麵上千帆競發。
    轟轟烈烈的南下隊伍剛開始還饒有興趣地圍觀波濤壯闊的河流，但是不一會兒，眩暈感直接讓這些不常在海河行走的人倒了一地。
    知春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，之前都告訴他們要保持心態平和、身體穩定，結果這些沒見過世麵的旱鴨子，竟然直接不顧風度在船艙上四處溜達。
    她讓人給這些暈船的人熬藥，這才來到最高的房間。
    “女君，您還好嗎？”
    “還行。”李扶音的聲音有氣無力的，她遵從知春的醫囑，但是無奈身體不爭氣，此時正埋在季允宸懷裏，試圖用男人清冽的香氣緩解難受。
    季允宸小心翼翼環住她，手指在女子的太陽穴輕輕打轉，她柔聲安慰：“讓知春給你熬些藥好不好？”
    “嗯，順便給阿姐她們送一點。”李扶音懨懨地點頭，等知春高興離開，她不滿地戳了戳季允宸的胸膛，“你怎麽一點事都沒有。”
    季允宸用手包住她的手指，另一隻手在她的脊椎撫摸。
    他聲音平淡：“你男人身強力壯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李扶音氣得不想理他，這種感覺，在知春捧著一碗苦澀的湯藥過來的時候更加明顯。
    她拿起湯藥碗，皺著眉悶了一口，苦著臉咽下去。
    季允宸及時給她遞上一顆鬆子糖，他愛憐地親吻她的嘴角。
    “好了，阿拙吃完藥就好了，不會難受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李扶音嘴裏含著一顆糖，她端著沒喝完的湯藥，放到他嘴邊，“承寧，為了以防萬一，你也喝吧。”
    季允宸靜靜看她一眼，眼裏閃過一絲幽光，男人握著她的手將剩餘的藥汁喝完。
    他咽下去，細細感受了一下味道。
    “有點苦。”
    過來人李扶音好心建議：“那你吃顆糖。”
    “沒有了。”季允宸露出可惜的神色，他盯著那抹光澤，“我知道哪裏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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