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遠生穿著一身舊衣，他站在亭子上，光是一個背影都帶著一抹淡然和從容。
    華幻靈無所事事地站在百米外，她側頭看左可可：“他們在說什麽？”
    左可可壓低聲音：“霍大人說：‘陛下和皇後南下，定王守衛邊城，太後久居後宮，還請尚書令務必守好長安。’
    任大人說：‘這事不用你多言，我可不是那等黑心思的人。’
    兩人就沒說話了。”
    本來隻是無聊問一句，華幻靈震驚地看著她：“你真能聽到？”
    “你聽不到嗎？”左可可眨了眨眼睛，隨即又了然，“哦，忘了你不行。”
    華幻靈嘖了一聲，不再看她。
    這時，前麵兩人已經談話完畢，任耀玄轉過身子往這裏走，華幻靈和左可可雙手作揖。
    “拜見尚書令大人。”
    任耀玄停頓了一瞬，他頷首：“起來吧，時間不早了，準備出發吧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目送他離開，華幻靈帶著左可可來到亭子前。
    “大人。”
    霍遠生身無長物，隻有右旁的老仆手裏拿著一個包袱，他點頭，起身上馬。
    “走吧，今日要趕到寧州，時間緊促不必多說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華幻靈沒問為什麽，她騎上馬，四人疾奔而去。
    來到寧州的時候，天色已經暗沉下來，街道隻剩下隱約的打更聲。
    霍遠生隨意找了一個客棧，他踏步走進去：“小二，來兩間上房。”
    “來了客官。”
    熱情的店小二過來給兩人牽馬，華幻靈把韁繩扔給他，才道：“待會還有兩個同夥，麻煩你讓人招待一下。”
    “客官要先沐浴還是用膳？”
    華幻靈看了一眼沉默的霍遠生，今日一直在趕路，但是霍大人身上隻沾了幾點泥土，如今眉頭微不可見地輕皺，應當是有些潔癖在身的。
    她開口：“先沐浴吧，準備好熱水。”
    “好嘞，兩位先回房休息，熱水一直在備著，馬上就到。”
    霍遠生嗯了一聲，對華幻靈微微點頭，徑直走到一個上房。
    兩人各自洗漱了一下，等華幻靈穿戴整齊走出淨房，左可可已經回來了。
    “走吧，霍伯應該也回來了。”
    兩人來到霍遠生的房門，華幻靈敲了一下，半晌，老者霍伯才來開門。
    無視他麵上糾結的神色，華幻靈兩人直接走到霍遠生對麵的椅子上坐好，還自顧自給自己和左可可倒了一杯茶，一點都不見外。
    霍遠生瞥了一眼霍伯，他還在糾結要不要關門，按照以往的行事，自家大人和兩個小女郎獨自待在一房子，為了避嫌，大門一向都是敞開的。
    可是……
    華幻靈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淡淡道：“這是竇家的產業。”
    意思是關門不關門都無礙，左右沒人能聽到他們的交談，再說了，自從登上鳳凰台那一刻，華幻靈就絕了嫁人的念頭。
    她這輩子隻招婿，當然納侍也是可以的。
    霍遠生也想到這一層，他周身的不適散了一些，招手讓霍伯守在門口。
    “豐州有多少火藥？”
    華幻靈一滯，沒想到他問了這個問題，很快又回答：“鄭將軍帶了一百石過去。”
    當然，這是明麵上的。
    “嗯。”霍遠生敲擊桌麵，說起剛才得到的消息，“薛升榮想要靠著那西方人給的火藥，成功坐穩大汗之位，但是定王讓人暗中扶持阿摩嚴的大兒子阿可那，此時的突厥恐怕沒心思攻打我們。”
    華幻靈點頭，這也是左可可打聽到的消息，她對上霍遠生深遠的眼眸。
    “大人，秋天是狩獵的季節。”
    也是突厥準備冬季儲存的季節，他們沒多少時間了，否則等冬天一到，一旦沒有食物和鹽，草原肯定會死傷大半。
    所以，薛升榮隻有兩條路可以走，要麽盡快奪權，殺了阿可那，掌控草原。
    要麽，與阿可那停止內戰，一致對外。
    霍遠生看著她沒說話，華幻靈繼續說：“據線人來信，薛升榮答應給那些西方人一大片土地以供種植，他還說了，若是不喜歡草原貧瘠的土地，南方有一大片肥沃的平原。”
    “你們的人會西方語？”霍遠生眼睛一眯。
    華幻靈謙虛地笑了笑：“大人也知道我們女君在泉州建了好大的一個港口，為了對外交流，學些西洋語，小意思啦。”
    “所以潁州不隻是為了編撰農書？”
    “女君一向信奉以禮待人。”
    華幻靈這話說得含糊，但是霍遠生卻聽懂了，他垂眸，把無關的思緒扔開，說回正事。
    “阿可那這人我了解，一向狂傲，看不起中原人，覺得都是些瘦弱的懦夫，薛升榮自小流浪，身型不會高大到那裏去，所以除非阿可那死了，否則他絕不會甘居人下。”
    “對我們來說，阿可那活著才是最好的。”華幻靈接上他未盡的話，“大人，我們要做什麽？”
    霍遠生沉思了一會，他本來的計劃就是喬裝進入突厥，激化他們的內部矛盾，與定王一內一外徹底掃清西北的隱患。
    可是如今多了一批來曆不明的西方人，且還帶著不明的東西，試圖侵略他們的家園。
    “從今日起，你喊我阿爹，我們隻是一隊有點火力的走商，聽說草原來了新鮮的商品，特地帶著自己的好東西前來交換。”
    華幻靈眉眼一動，這是想要先分化突厥和西方的聯盟，侍中大人不愧是侍中大人，膽子夠大，她喜歡。
    “好的，阿爹，我們的火藥是怎麽來的？”
    霍遠生歎息一聲：“聽說朝中有人對皇後不滿，但是懾於火藥的威力才不敢多言，為了打擊皇後的勢力，也貪婪火藥的威力，我花了重金才拿下一石的火藥，可惜我們一家數十口人也因此被朝廷追擊，最後隻剩下我們父女倆，不得已之下才北上突厥，若是突厥有人助我複仇，那就再好不過了。”
    華幻靈：？
    左可可被茶水嗆了嗆，眼神直直地看向霍遠生，臉上寫滿了“偶像塌房”四個字。
    霍伯十分淡定地站在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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