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死得毫無預兆，也沒有任何緣由。
    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高台之上，又為什麽會一言不發地跳下。
    最古怪的是，三月兔仿佛對她的死並不在意。他讓人把屍體用黑布一裹，直接丟了出去。
    死的是莫妮卡，那奧利弗人呢？
    圖南覺得這件事疑點重重。
    莫妮卡先前還來提醒她離開這裏，立刻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。
    她想起莫妮卡對她說的那句話——
    “我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裏，哪怕是死，我也要死在舞台上！”
    而現在，她真的死在了她熱愛的舞台上。
    “這隻是一點小意外。”
    等到莫妮卡的屍體被搬走後，三月兔站在舞台中央的血泊之中，語氣平靜地說道。
    他紅色的眼睛在昏暗之中折射出異樣的光，讓此刻的三月兔看上去就像是從地獄中來的惡鬼一般陰森恐怖。
    “我們應該……統計票數了。”他舉高投票箱。
    他並沒有離開舞台的打算，而是直接將投票箱放在了血泊中，然後打開投票箱，將裏頭的紙片一張張取了出來。
    他指定了一個人記錄票數，然後看著手中的紙片一張張讀出上頭的名字。
    每念完一個名字，他就將手中的那張紙隨意地丟到地上，紙片輕飄飄地落在血泊之中，很快便吸收了地上的血液，變成了血的顏色。
    最受歡迎的演員無疑是奧利弗，幾乎每一張紙片上都有他的名字，而女演員之中，被叫到的人明顯就多了一些。
    但大多數的票數還是集中在圖南與伊迪斯身上。
    最後，排名出來了。
    奧利弗遙遙領先，一騎絕塵。
    圖南堪堪排在第二，第三的伊迪斯的票數與她相差不大。
    至於後頭的，都隻有零星幾票。
    莫妮卡，排在最後一位。
    這說來有些奇怪，她的表演十分精彩，就算這個角色並不討喜，也不至於隻有那麽少的票數才對。
    三月兔念完所有的票數，那些紙片也都浸滿了血液，黏在了舞台的地板上，若是不細看，甚至都看不出來。
    圖南不知道三月兔到底有什麽毛病，他這樣做完全沒有任何意義。
    “把這個排名貼在每個人都能看到的地方。”三月兔對著那個統計票數的人說道，“票數最低的人留下來把舞台打掃幹淨，剩下的人可以回去休息了。”
    他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離開了。
    等到他離開了，周圍才又重新喧鬧起來。
    莫妮卡的死亡像一道陰影，籠罩在每個人頭頂。接二連三發生的怪事，突如其來的命案，三月兔漠視人命的態度更是將這種恐懼推動到了極致。
    膽小的人甚至已經在考慮是不是應該離開這裏了。
    隻是這個劇團中的人，都是沒有家的孤兒，他們別無所長，這個世道，離開了又能做些什麽呢？
    死亡並不是罕見的事，外頭每天都有人在死。離開這裏，如果找不到一個棲息之地，或許死得更快。
    有人想離開，更多的人卻還是選擇留下。
    舞台上彌漫著血腥味，人們紛紛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，仿佛再慢一步就會被什麽東西纏上一般。
    除了死去的莫妮卡，現在票數排在最後的是一個男人。他臉色發白，無奈地找來拖把抹布開始打掃這個一片狼藉的舞台。
    圖南並沒有急著離開。
    她走到舞台中央，蹲下身從血泊之中撿起一張投票紙。
    手中的紙片已經被鮮血浸透，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上頭的字跡，卻也被暈開，看不清上麵究竟寫的是什麽了。
    剛才去丟屍體的兩個人恰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。
    “真是晦氣，沾我一手血。”
    “別說了，這血怎麽這麽粘稠，我現在還感覺自己手上都是血。”
    “……你說她怎麽就從高台上掉下去了？”
    “……誰知道呢。”
    “唉，算了，快別說了，我覺得瘮得慌。”
    圖南走到兩人麵前，擋住他們的去路。
    兩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，卻還是好聲好氣地問道：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    圖南低下頭，做出一副傷神的模樣，“莫妮卡是我的好友，她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，我心裏很難受……”
    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對他們說這些，但其中一人還是好心地安慰道：“這種事誰能說得準呢，她也是個可憐人，好不容易熬到現在……唉，你也不要太難過了。”
    圖南抽泣了一聲，哽咽著說道：“班主就這樣讓你們把她丟了出去，她連個墓碑都沒有……我以後想她了，都不知道該去哪裏看她。”
    這話現在落在兩人耳中，帶著一種莫名的陰森之感。
    莫妮卡死得蹊蹺，他們避之不及，竟然還有人想去看她。
    但看著麵前的人哭得那麽傷心，其中一個男人說道：“其實也不遠，就在劇團後頭那片森林裏的沼澤邊。你要是實在想念她，就去森林邊和她說說話吧。”
    “不過我勸你，就不要走進森林了。”另一個人說道。
    “為什麽？”圖南抬起頭看向對方。
    “你知道咱們劇團為什麽駐紮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嗎？”
    圖南搖了搖頭。
    “省錢啊！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因為太偏僻，這裏從前很少有人來。後頭那片森林陰氣森森的，嚇人得很。”
    圖南似乎被嚇到了，瞪大了眼睛，伸手捂住嘴，語調發顫地說道：“真的那麽可怕嗎，那我不去了，謝謝你們的提醒。”
    看到她的反應，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，笑著搖了搖頭，從圖南身上找到了一點安慰感。
    比起圖南，他們膽子已經夠大了。
    ——
    夜半時分。
    劇團陷入一片深沉的昏暗之中，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沉睡。
    圖南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門，循著記憶朝著外頭走去。
    莫妮卡死得太古怪了，三月兔的態度也同樣耐人尋味。
    哪怕知道自己此行可能什麽都發現不了，她還是想去看看。
    如果能找到對方的屍體，或許能從屍體上發現什麽端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