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乾默然良久，才道，“老師不是不知眼下的形勢，若我再撒手不管，江山危矣。”
    梅老欲言又止，從前他心疼的是賢明的儲君病弱，如今他心疼的是孫女婿，心態迥然不同。
    儲君可以更改，可孫女婿哪能輕易換人。
    “那也要多注意身子，想想柔兒。”
    蕭乾望著白發蒼蒼的老人，心裏十分不忍，溫聲道，“老師放心，我會盡量保重身子。”
    梅老不再多說，又轉回國事上，“我一把年紀不怕得罪人，明日就由我親自送小皇孫去行宮。”
    秦閣老拍了拍梅老的肩，笑道，“我同你一起，咱老哥倆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，生死相隨。”
    蕭乾心中的酸澀更濃，他青春正盛，卻要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替他陣前搏殺。
    兩位閣老走後，蕭乾傳來林太醫。
    “用蠱吧。”
    林太醫眼底盡是不可思議，“絕不可如此，待晉王殿下帶回雪蓮，加以輔助，太子殿下的身子定會恢複七八成。”
    “若貿然用蠱，必遭反噬啊。”林太醫神色複雜。
    “實在是到了不得已的時候。”
    林太醫斟酌著，若是其他的王爺公主也好說，這可是太子殿下，國之根本。
    當即跪了下來，“此事老臣做不得主，太子殿下若要治罪，臣半句怨言都沒有。”
    蕭乾緊咬著牙，怒火中燒，“孤命令你用蠱！即刻！”
    梅錦柔聽聞梅老來了東宮，一直等在外頭，說了許久的話，剛返回寢殿就聽見蕭乾在發脾氣。
    自嫁入東宮後，向來他與自己說話都十分溫和，且穩重持禮，怎會發如此大的火。
    “殿下。”梅錦柔端了碗梨湯走了進來，見林太醫伏跪在地，佯裝驚訝道，“林太醫也在，是來為殿下請平安脈的嗎？”
    將湯碗放在案幾上，梅錦柔道，“殿下，地上涼，林太醫年紀大了，讓起身吧。”
    “下去吧。”
    蕭乾的聲音溫潤和緩，仿若剛才喊人的不是他。
    林太醫起身，感激地對梅錦柔微微頷首。
    待蕭乾用過梨湯睡下，梅錦柔著人去了太醫院。
    不多時，林太醫來到東宮東院。
    梅錦柔屏退一眾宮人，語氣凝重，“我在殿外都聽到了，林太醫與我說實話吧。”
    她隻聽了隻言片語，並不知曉蕭乾想要做什麽，但她敢肯定，定是與他的病症有關。
    林太醫不知梅錦柔是詐他，毫不猶豫地全盤托出。
    “殿下這些年並不是無藥可治。”
    “最初，太醫院都未救治的法子，隻是用金貴的藥吊著，後來我有幸出使苗疆，接觸到了蠱蟲。”
    “這個天蠶蠱蟲，能將殿下身上的病症吸食到它的身上，從而殿下便回與常人無異，亦可提槍上馬，上陣殺敵。”
    聽到此處，梅錦柔的眼中閃著希冀的光。“既然有了法子，就給殿下用啊。”
    林太醫搖頭，“這天蠶蠱蟲是大寒之物，當它吞食後，逐漸陷入沉睡，殿下亦會受它影響，有可能逐漸冰凍至死。”
    “但苗疆的雪蓮生在至寒之巔，就是解這天蠶蠱反噬的。”
    梅錦柔輕聲道，“我知曉了，萬不可給由著殿下用這蠱蟲，我會日日守在他身旁，有勞林太醫讓他，活得長一些，”
    “至少等到晉王回返。”
    有了靠山，林太醫底氣十足，當即應下。
    江晚卿日日站在院子裏，雷打不動地望著那雪山頂端，想象著蕭祁此刻行至何處。
    等待的人永遠比行動的人更難熬。
    林風亦日日守在江晚卿身後幾步。
    偶爾回上兩句江晚卿那似是自語的詢問。
    “已經第八日了，那位賀公子說至多月餘就會再見，此刻殿下是不是已過了半山腰了。”
    林風想說不知，思量了片刻道，“屬下也覺著差不離了。”
    江晚卿的臉上有了一抹笑容，“嗯。”
    “姑娘，來用飯吧。”
    這家農戶是一對夫妻，人年輕手腳也幹淨利落，裏裏外外的打掃的很幹淨，林風一眼就看上了，蕭祁過來見了也甚是滿意。
    “來了，餘嫂。”
    聽到江晚卿的尾音微微揚起，餘嫂詫異望去，幾日來，才見到這姑娘露出真情實意的笑。
    餘嫂將盛好的飯輕放在江晚卿麵前，眼中滿是笑意，“姑娘笑起來更美了，應該多笑笑才是。”
    江晚卿點點頭，“謝謝。”
    “客氣啥，你們給了這麽多銀子，這都是我該做的。”餘嫂不自在地撫著發髻。
    江晚卿執著筷箸加了一塊青菜，感歎道，農家的菜味道就是鮮。
    不知不覺用了半碗飯。
    當她筷箸伸向那嫩黃的雞蛋時，院外傳來了敲門聲，急促又沉重。
    江晚卿頓覺心慌意亂，端在手中的瓷碗直直地掉了下去。
    瓷片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。
    她定定地盯著院門，一人腳步虛浮地走進來。
    她見過這人，送蕭祁時，這名侍衛就站在他身後。
    林風與這侍衛低聲交談著，時不時往她的方向看上一眼。
    江晚卿直覺是出了事，小跑過去問道，“殿下是不是要回來了？讓你先行來告知我。”
    侍衛望著江晚卿，她的臉上還帶著淺笑，侍衛咬了咬牙，剛要張口，被林風攔了下來。
    “他說殿下遇到了雪災，讓我送些食物和燒酒過去。”
    “我這就進城采買，姑娘在這好生等著，萬不可亂走！”
    林風的話說得滴水不漏，江晚卿就是信不起來。
    林風的腳邁出院子的前一刻，江晚卿開了口，“他出事了，是不是？不要瞞著我！”
    林風回頭，笑道，“都說了是缺少補給，屬下多買些，就不用再去送第二次了，也可偷偷懶。”
    江晚卿緊緊盯著林風的眼，“好，我跟你一起去！”
    “姑娘不可，雪山上的溫度不似山腳下，那可是極寒之地，會把你凍壞的。”
    林風越是阻攔，她越覺著有蹊蹺。
    “要麽你帶我去，要麽我自己去，你選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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