帳中的小輩相繼離去，卻無人叫江晚卿同行。
    梅氏見剩她一人，溫聲道，“去尋睿王妃吧。”
    江晚卿向梅氏和阮氏屈膝行禮後，默默走出了棚帳。
    她怔然望著正中的比武台，五色旗被風吹得舞動翻飛。
    良久，才讓桑若去前頭尋內侍。
    “姑娘，”桑若很快回來，”睿王府的棚帳就在禦帳右側。”
    江晚卿抬腳往前走去。
    不遠處，迎麵來人身上的打扮竟有些熟悉。
    待她看清，麵覆白紗的女子也來到了眼前，“許久不見，‘聖女’……可還好啊?”
    江晚卿麵不改色，對蘭曦公主屈膝，“見過公主。”
    蘭曦公主冷笑道，“這新帝都登基了，怎麽還不見冊封你啊？難道他改了主意......有新人了？”
    蘭曦公主奚落幾句還不夠，譏嘲地笑著，“也是，以你父親的官職，怕是隻能入宮做個什麽什麽妃？不對，妃位怕是也夠不上的......”
    江晚卿不想聽她的瘋言瘋語，“公主事務繁忙，晚卿就不多加叨擾了。”
    蘭曦公主見她福了福身就走，堵在胸口的鬱氣，似要爆體而出。
    “江晚卿！給本公主站住！”
    江晚卿沒理她，快步往前走去，她就不信，眾目睽睽之下，蘭曦公主敢做什麽！
    蘭曦公主狠狠地咬著牙，待她登上後位，她定要屠了江家滿門，用江晚卿的血喂養蠱蟲！
    這一幕，被不遠處的秦行舟盡數看去，轉頭進了禦帳。
    行禮站穩後，秦行舟唇角帶笑，“陛下可知臣方才見到了什麽？”
    “說。”蕭祁眼都未抬，雙臂環胸立在桌案旁，眉頭緊鎖。
    “那個苗疆公主，攔住了你的江姑娘……”
    秦行舟還未說完，就被蕭祁驟然打斷，“做了什麽？她可有事？人在何處？”
    “陛下放心，你的江姑娘好端端的，豈能讓她在臣眼皮底下出事？”
    秦行舟說完，見蕭祁的臉色不對，連忙解釋，“臣必會幫陛下好生看護江姑娘！”
    “行了！”蕭祁壓下心頭的焦躁，她身邊還有暗衛在側，絕不會出意外。
    初登帝位，朝中根基不穩，文臣有兩位閣老和沈徹坐鎮，倒是不必他憂心，隻是掌管兵權的幾位將軍……
    “在定北侯的軍隊中，學習的如何了？”
    秦行舟簡直是有苦難言，“陛下，不能給臣換個師傅嗎？定北侯實在是過於狠厲了！”
    定北侯對他‘另眼相待’，日日讓手下操練他不說，在他歇息的時候也要派人盯著他學習兵法、排兵布陣、辨識輿圖……沒一刻能閑著！
    蕭祁睨了他一眼，“把你交給其他人，朕不放心！”
    秦行舟死死咬著牙，“臣隻是浪蕩之名在外，具體如何，陛下都知曉的，定會成為一個驍勇善戰的將軍！”
    蕭祁目光沉沉，“朕信你，今日，你必定要贏了所有人！朕便可順勢將你安插進謝玄的軍中！”
    “臣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！”
    “聒噪！”蕭祁被吵嚷得額角微跳，“下去準備，莫要輕敵！”
    “臣遵旨！”秦行舟斂起神色，肅然行禮，走出禦帳。
    江晚卿剛進了睿王府的棚帳，外頭傳來一陣緊鑼密鼓的喧響。
    梅錦柔吩咐雀兒，“去看看，是不是比武要開場了？”
    須臾，雀兒回報，“稟王妃，勇士們已經開始入場了。”
    “晚兒，走，我們出去看看。”梅錦柔說著，攜起江晚卿的手。
    兩人走出帳外，隻見四周棚帳前早已站滿了人。
    不多時，各國使臣在齊聚禦帳前，待明黃九龍曲蓋下的帝王身影出現，才紛紛落座。
    江晚卿往那頭看去。
    緊挨著坐在蕭祁下手的就是蘭曦公主。
    在眾多使臣中，唯蘭曦公主一名女子，又與蕭祁相鄰，從遠處看去，極似坐在主位。
    江晚卿的手在鬥篷下屈指成拳。
    “晚兒，你可知此時上場的是哪個國的勇士？”
    梅錦柔未聽見她回答，側首才發覺，她神情黯然，瑩潤的臉已失了血色，順著她的視線往禦座的方向望過去。
    梅錦柔不由地輕歎了口氣，將手搭在江晚卿的肩上，柔聲喚道，“晚兒？”
    江晚卿猛然回神，“表姐？”
    “外頭風大，我覺著有些冷，先回棚帳裏待著，待熱鬧的時候再出來看，如何？”
    “表姐身子要緊，趕緊進去！”
    雀兒打起簾子，江晚卿被梅錦柔推著先進了棚帳，隨後隻梅錦柔一人跟了進來。
    帳內暖意融融，隔絕了外間的喧囂。
    待兩人坐定，梅錦柔看著江晚卿依舊蒼白的側臉，張了張口，“你......”
    梅錦柔不知該如何勸她，還是將話咽了回去。
    情之一字，最是磨人，深陷其中的人，如何能參透。
    就如她與蕭乾。
    心底那份情愫，她藏著掖著，不敢吐露分毫。
    至今兩人相敬如賓，雖同在屋簷下，卻仍在分房而睡。
    蕭乾的理由總是那般牽強。
    療傷需靜養、針灸不便、藥浴耗時……
    初時她信了，日子久了，那層薄薄的窗戶紙，她也懶得去捅破。
    日子橫豎都是過。
    可晚兒不一樣，還未訂下親事，不該如她一般再入皇家！
    “晚兒……”梅錦柔再次輕喚，聲音比之前更柔和，帶著疼惜。
    她拿起溫在炭盆上的小茶壺，倒了一杯熱騰騰的薑茶，塞進江晚卿微涼的手中。
    “捧著，暖暖手。”
    江晚卿垂眸，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，掩去了眸中翻湧的情緒。
    她沒有看梅錦柔，隻是低低地說道，“多謝表姐。”
    兩人再未交談。
    寂靜的賬內，隻有炭火偶爾發出劈啪輕響。
    不知過了多久，外間的喧嘩聲伴隨著密集的鼓點，兵器碰撞的鏗鏘銳響，顯然比武已進入焦灼的階段。
    緊接著，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接連不斷湧來，連她們所在的帳子也仿佛隨著震動了一下。
    江晚卿下意識地望向帳門的方向。
    梅錦柔輕聲道，“聽這動靜，必是有勇士勝出了。”
    就在這時，桑若悄悄掀簾進來，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