儲物間的通風口漏進的晚風，在黎明前轉成了帶著涼意的晨霧。
    沈扶黎的指尖還抵著裴玄澈額角的傷口，那裏的血已經凝成了淺褐色的痂，像塊固執的琥珀。
    "他們怕的是媽媽留下的代碼能拆穿偽造協議。"她複述著方才的推論，聲音輕得像吹過草葉的風，"所以張誠才會發瘋似的搶電腦——那裏麵有媽媽整理明遠貿易賬目的記錄。"
    裴玄澈的拇指在她手背上緩緩摩挲，指腹的薄繭蹭得她發癢。"昨晚陸總說的明遠貿易，三年前替沈氏做海外資產托管。"他低頭時，眼尾的紅痕在晨光裏格外明顯，"你媽媽出事前說要理清楚的"明遠的賬"，就是這些偽造協議的突破口。"
    手機在兩人交握的掌心震動，是陸總淩晨三點發來的加密文件："明遠貿易的法人變更記錄顯示，兩年前實際控製人轉至光輝未來旗下，但工商資料做了七層嵌套。
    需要你們今天以商務合作名義接觸光輝未來子公司，引他們露馬腳。"
    沈扶黎的睫毛顫了顫。
    她想起母親失蹤前那個雨夜，密碼箱鎖扣閉合時的輕響，還有瑞士雪山在電話裏的背景音——原來所有的線索早就在時間裏織成了網，就等她和裴玄澈來抽絲剝繭。
    "去嗎？"她仰頭看他，晨光透過儲物間鏽蝕的窗欞，在他下頜投下細碎的光斑。
    裴玄澈用指節蹭了蹭她發頂，西裝肩線雖然歪斜，腰背卻挺得像把淬過火的刀："他們越急著滅口，說明我們越接近核心。"他從褲袋裏摸出個銀色的微型攝像頭，"林修今早送來的，藏在袖扣裏。
    等會你假裝整理頭發，我來引開前台注意。"
    晨光爬上牆麵時，兩人已經站在了光輝未來子公司的玻璃幕牆前。
    沈扶黎穿著米色收腰西裝裙，耳垂上的珍珠耳釘隨著步伐輕晃——那是裴玄澈昨晚翻遍衣帽間挑的，"太紮眼的首飾容易被監控標記，珍珠最安全"。
    前台小姐的目光在裴玄澈臉上多停了兩秒。
    也是，頂級影帝的臉就算戴著金絲眼鏡，也足夠讓任何前台姑娘心跳漏拍。"我們是星耀傳媒的商務代表，約了陳總十點談藝人代言。"裴玄澈的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琴鍵，遞名片的動作自然得像是演過百遍的戲。
    沈扶黎的指尖在手機屏上快速敲打，後台係統的防火牆在她的黑客程序下層層剝落。
    電梯升到十三層時，她已經黑進了公司內網，財務報表的標題在視網膜投影裏閃爍："明遠貿易沈氏資產托管項目"。
    會議室的真皮沙發還帶著上一場會議的餘溫。
    陳總大腹便便地走進來，金表在燈光下晃得人眼花。"裴先生說星耀想和我們合作？"他的目光掃過沈扶黎的胸牌，"這位是？"
    "我的助理。"裴玄澈端起茶盞抿了口，指節在桌下輕輕碰了碰沈扶黎的手背——這是他們約好的"開始"信號。
    沈扶黎起身整理投影儀線，發梢掃過陳總的肩膀："陳總，需要先看我們的方案嗎？"她彎腰時，袖扣裏的攝像頭精準對準了陳總胸前的工牌，同時指甲蓋大小的微型錄音器掉進了桌腳的縫隙。
    "不急。"陳總笑得油膩，目光在她鎖骨處停留，"先聊聊...你們對合作的預期。"
    裴玄澈的指節在桌麵叩了兩下，聲線陡然冷了兩度："陳總，我們星耀的藝人代言費最低八位數起。"他推了推眼鏡，鏡片後的目光像淬了冰，"如果貴司連基礎誠意都拿不出——"
    "哎哎裴先生別誤會！"陳總額頭瞬間冒出汗珠，手忙腳亂翻出文件夾，"這是我們今年的預算表，您看..."
    沈扶黎盯著投影儀上的數字，心跳陡然加速。
    那些標紅的支出項裏，"技術維護費"、"信息保密費"的金額高得離譜，最下麵一行備注寫著："幽影季度結算"。
    "幽影？"她下意識念出聲，餘光瞥見陳總的手猛地一抖，文件夾"啪"地砸在桌上。
    "小顧你去倒茶！"陳總扯了扯領帶，額角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，"裴先生，我們還是聊代言..."
    裴玄澈已經站了起來，西裝下擺劃出利落的弧度："陳總似乎不太有合作誠意。"他俯身收拾公文包，指尖在桌腳的錄音器上輕輕一按，"扶黎，走。"
    電梯裏，沈扶黎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。"幽影"兩個字像根刺，紮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    裴玄澈的手指覆蓋住她的手背，體溫透過皮膚滲進來："陸總說過，林修自稱是幽影叛逃者。
    現在看來..."
    "他們可能在說謊。"沈扶黎接得飛快，"林修接近我們，或許是為了監控調查進度。"
    手機在這時震動，是林修發來的定位："光輝未來地下車庫b3區，有輛銀色邁巴赫，車牌尾號917。"
    裴玄澈的拇指在屏幕上頓了頓，突然拽著她拐進安全通道。"走樓梯。"他聲音壓得極低，"剛才陳總接了個電話，說"目標在十三樓"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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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安全通道的聲控燈隨著他們的腳步次第亮起。
    沈扶黎的耳麥裏傳來陸總的聲音："地下車庫監控顯示，b3區有六名可疑人員，持有電擊器。"
    "扶黎，等會我引開他們，你去拍邁巴赫的行車記錄儀。"裴玄澈在轉角處停住，從西裝內袋摸出防狼噴霧塞進她手裏，"記得開直播模式，畫麵直接傳到陸總那邊。"
    "不行。"沈扶黎攥住他的手腕，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皮膚裏，"要去一起去。"
    裴玄澈低頭吻了吻她發頂，胡茬蹭得她鼻尖發癢："相信我，我演過太多被追打的戲。"他指腹撫過她耳後的碎發，"等會你數到十再跟過來，明白？"
    沈扶黎望著他轉身的背影，喉頭發哽。
    十年前暴雨夜，也是這樣的背影——那時他才十六歲，為了護她不被醉酒的繼父打，用身體撞開了撲過來的男人。
    數到第七秒時，她聽見樓下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。
    第八秒，有腳步聲急促衝上樓梯。
    第九秒，她摸出藏在裙底的微型攝像機，貼著牆根往b3區挪。
    邁巴赫的行車記錄儀在後視鏡上方，紅色指示燈微微閃爍。
    沈扶黎剛踮腳去夠，後頸突然泛起涼意。
    她猛地轉身，看見穿黑西裝的男人舉著電擊器衝過來，瞳孔裏映著冷光。
    "扶黎！"
    裴玄澈的吼聲響徹車庫。
    他從柱子後撲過來，撞開那男人的瞬間，電擊器的藍光擦著沈扶黎的耳垂劃過。
    她踉蹌著跌進他懷裏，聞到濃烈的血味——他的左肩洇出大片暗紅，顯然剛才的打鬥中受了傷。
    "跑！"裴玄澈推著她往車庫出口跑，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。
    沈扶黎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，她摸出來瞥了眼，新短信的亂碼頭像刺得她眼睛發疼："玩夠了嗎？
    下一次，就不是砸消防栓這麽簡單了。"
    "他們怎麽會知道我們在這？"她邊跑邊喊，眼淚被風刮進嘴裏，又鹹又澀。
    裴玄澈的呼吸幾乎要炸開，卻還騰出一隻手牢牢攥住她："可能...是林修。"他的聲音帶著血沫的腥甜，"但不管是誰...我們離真相...隻差一步。"
    車庫出口的路燈在雨霧裏暈成模糊的黃團。
    沈扶黎望著他蒼白的臉，突然想起母親失蹤前最後說的那句話："扶黎，要相信光。"
    此刻，裴玄澈的眼睛裏就有光。
    那光穿過所有黑暗，穿過三年的等待與恐懼，穿過身後逼近的腳步聲，直直照進她心裏。
    "我們繼續。"她踮腳吻去他嘴角的血，"這次，我們把他們的秘密...徹底撕開。"
    遠處傳來警笛聲。
    沈扶黎不知道是陸總叫的支援，還是對方的後手。
    她隻知道，當裴玄澈的掌心再次覆上她的手背時，那些蟄伏在黑暗裏的陰謀，終於要見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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