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禁城的春雪還未化盡，乾清宮東暖閣的鎏金自鳴鍾剛敲過寅時三刻，康熙帝的朱筆突然頓在奏折上。那折子裹著一層靛青綢布，拆開後竟是一張灑金箋，上頭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著："親王托夢五千兩，郡王三千兩，貝勒兩千兩……"末尾蓋著欽天監的陰陽魚紋印。皇帝的手指驀地收緊，箋紙邊緣被掐出深深褶皺——這竟是賣官鬻爵的價目表，而買賣的，是"天子托夢"的天意2。
    毓慶宮偏殿的銅胎琺琅燭台爆了個燈花，驚得石靜嫻手中《驗屍格目》險些落地。自從與胤礽互換身子，她白日扮太子批折子，夜裏還得替原身查案。此刻案頭擺著順天府送來的卷宗：三個月來，已有四位官員暴斃，死前皆稱得過康熙托夢。最蹊蹺的是通政使郭琇，那日在朝堂高呼"皇上昨夜命臣徹查河督"，三日後便溺死在護城河，懷裏還揣著半塊刻滿洋文的羅盤2。
    "主子，粘竿處逮著個神棍！"侍衛統領格爾芬壓著嗓子稟報。階下捆著個蓬頭垢麵的老道，道袍上沾著河泥，袖袋裏掉出張黃符，朱砂畫的竟是羅刹國文字。石靜嫻瞳孔一縮——那符號她在現代案件中見過，是東正教驅魔咒！2
    養心殿地龍燒得太旺，熏得胤礽額角沁汗。他如今頂著太子妃的殼子，連月事帶怎麽係都要嬤嬤教。今晨給太後請安時，赫舍裏家的誥命夫人偷偷塞來一荷包，裏頭裝著金瓜子並一張字條："欽天監張明德可通神，助娘娘得嫡子"。他冷笑，當年索額圖便是用這等把戲構陷大阿哥，如今竟算計到自己頭上8。
    京郊白雲觀的地窖陰冷刺骨，石靜嫻舉著火折子照向牆壁，青磚上布滿指甲抓撓的血痕。角落裏蜷著具白骨，腕骨套著鎏金跳脫——這是太宗朝固倫公主的陪葬品！屍身旁散落著西洋千裏鏡碎片，鏡筒內壁刻著拉丁文："北緯39°54"，東經116°23""。她渾身發冷，這坐標指向的，正是他們腳下這座道觀2。
    "太子爺可知何為"地龍翻身"？"欽天監監正湯若望的漢話帶著巴伐利亞腔調。他展開一幅泛黃的《皇輿全覽圖》，指尖劃過直隸省的山脈："有人借測繪之名，在太行山埋了三百斤硝石硫磺。"石靜嫻盯著圖上標注的星象符號，突然想起郭琇屍體旁的羅盤——那根本不是風水用具，而是測繪儀器的定位組件24。
    暢春園曲水荷香亭內，胤礽扮的太子妃"失手"打翻茶盞，潑濕了惠妃的翟衣。更衣時，他瞥見妝奩底層壓著封信，火漆印是喀爾喀蒙古紋樣。信上用滿文寫著："待地動之日，八旗精銳盡赴木蘭，京城可圖"。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這群豺狼竟要趁皇帝秋獮時謀逆8！
    七月十五中元夜，石靜嫻帶著粘竿處死士潛入西山鐵礦。礦洞深處傳來叮當鑿擊聲，二十八個赤膊漢子正往岩縫填塞火藥，領頭的竟是本該流放寧古塔的朱三太子！她抽出袖中燧發槍——這是南懷仁進貢的貢品，康熙嫌"奇技淫巧"鎖在庫房，倒成了她的殺招2。
    子時三刻，地動山搖。但震央不在京城，而在三十裏外的亂葬崗。胤礽立在午門城樓，看八阿哥率兵衝向空蕩蕩的紫禁城。當驍騎營的火把照亮夜空，他摘下鈿子擲於地，露出喉結大喝："愛新覺羅·胤禩，爾等假托天意構陷儲君，其罪當誅！"8
    乾清宮丹墀下跪著串粽子似的罪臣，索額圖的長子阿爾吉善涕淚橫流："奴才願供出同黨……"康熙卻將一疊黃綾扔進火盆，那上麵記滿皇子與權臣的交易。火焰吞沒"托夢價目表"的瞬間，皇帝對石靜嫻輕歎："保成可知？朕十七歲除鼇拜時，燒的罪證足足燒了三晝夜。"8
    石靜嫻望著太和殿屋脊的吞脊獸，想起現代實驗室那具清代女屍。她鎖骨處的翡翠壓襟，此刻正掛在胤礽脖頸上——曆史打了個旋兒，終究奔往新的河道2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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