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5章 宮女們的罷工運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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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聲,儲秀宮的青磚地上已跪了三十六個宮女。她們烏發間素銀簪子映著殘月,繡著纏枝蓮的衣擺鋪成一片素色海浪,最前頭的掌事姑姑捧著一本《宮女則例》,脊梁挺得比禦花園的翠竹還直。
"奴婢們懇請太子殿下開恩。"聲音齊刷刷刺破晨霧,驚飛簷角蹲著的琉璃鴟吻。
石靜嫻正在南書房批淮揚治河的折子,聞言筆尖一頓,朱砂在"拓寬河道"四字上暈開血似的紅。她記得三日前毓慶宮少了兩個灑掃宮女,當時隻當是尋常輪值——誰能想到這群素日低眉順眼的姑娘們,竟在六宮最森嚴的儲秀宮唱了出靜默的戲。
"可知她們所求何事?"她故意將問題拋給隨侍的敬事房總管太監。
老太監額角滲出冷汗:"說是…說是要見爹娘。"話音未落自己先打了個寒顫。自順治爺定下宮女十年不得探親的規矩,紫禁城的紅牆就砌在了千萬女子的骨血裏。
石靜嫻擱下狼毫筆,聞見指尖若有似無的沉水香。這是胤礽身體的習慣,如今倒成了她思慮時的標記。透過雕花檻窗望去,儲秀宮方向騰起嫋嫋青煙——不是晨炊,是宮女們焚了平素謄抄的《女誡》。
"備轎。"她忽的起身,玉佩撞在杏黃吉服上叮當作響,"把尚方院的《大清會典》帶上。"
儲秀宮正殿前,掌事姑姑春鶯仰頭望著這個踱步而來的"太子"。日光恰好掠過他腰間鎏金嵌寶的吉服帶,晃得人眼底生疼。她攥緊袖中藏了三日的剪子,想起昨夜探進慎刑司看見的情景——最要好的姐妹秋雁蜷在稻草堆裏,十指指甲蓋全掀了,隻為不肯供出她們的計劃。
"按律,宮女私逃當杖斃。"石靜嫻翻開會典,指腹摩挲著泛黃紙頁,"但孤今日要問,爾等可知這律例後頭還有句話?"
春鶯怔住了。她五歲入宮學規矩,背得最熟的就是"凡宮女私逃者,主事者杖斃,從者流三千裏",何曾聽過什麽下文?
"太祖皇帝起兵時,有支娘子軍專司炊爨縫補。"石靜嫻突然說起不相幹的典故,指尖在"宮女"二字上重重一敲,"當年太祖允諾,凡隨軍女子,戰後可還鄉探母。"
滿院鴉雀無聲。有剛留頭的小宮女抽噎著抹眼睛,春鶯卻瞥見太子袖口微動——那金線繡的蟒紋下露出半截舊帕子,依稀是前日她替秋雁包紮傷口用的。
"孤查過檔,你們三十六人中,二十三人雙親尚在。"石靜嫻突然從會典裏抽出一疊黃冊,"李春鶯之父患癆病三年,上月托人捎信說想見女兒最後一麵,卻被敬事房攔了,是也不是?"
春鶯渾身發抖。她記得那封信被嬤嬤扔進炭盆時,火舌如何吞噬了"鶯兒親啟"四個歪扭的字。此刻太子手中黃冊翻開的正是她家世頁,墨字間夾著片焦黃紙角——分明是信箋殘骸!
"哐當"一聲,剪子落地。春鶯重重叩首時,聽見身後此起彼伏的嗚咽。這些哭聲她太熟悉了,是半夜掖被角時的抽氣,是洗衣裳搓破手也不敢喊的悶哼,是十年來看慣生離死別的麻木。可今日這哭聲裏,忽然摻進了點滾燙的東西。
石靜嫻俯身拾起剪子。鋒刃映出她眼底暗湧——三日前她扮作小太監潛入浣衣局,親眼見掌事嬤嬤如何克扣宮女月銀。那些繡著龍鳳呈祥的錦緞,原是用姑娘們的血淚織就。
"孤要重訂《宮女則例》。"她突然揚聲道,"凡入宮滿五年者,每年可歸家探親七日;雙親亡故者可提前放出宮去;月例銀子改由內務府直發——"
話音未落,西偏殿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。石靜嫻眯起眼,瞧見敬事房副總管慌慌張張退出來的身影,袍角還沾著新潑的燕窩粥。這是唱紅臉的要登場了。
果然,不過半盞茶功夫,惠妃的鸞轎已到了月華門前。那支點翠鳳釵晃得人眼花,開口卻是淬了毒的軟刀子:"太子殿下年輕,不知這些奴才最會蹬鼻子上臉。今日允了探親,明日就該要封誥命了。"
春鶯死死咬住嘴唇。十年前她入宮時,惠妃還是貴人,為爭寵曾把她推進太液池。那池水真冷啊,冷得她如今見著荷花都要打顫。
"娘娘說得是。"石靜嫻忽然笑了,從袖中抖落本賬簿,"所以孤順便查了查,去歲江南貢上的十萬匹雲錦,怎得六成都寫成"耗損"?"她指尖點在某頁墨跡新鮮的記錄上,"恰巧三日前,有人在宮外當鋪見過惠妃娘娘陪嫁的翡翠屏風。"
惠妃臉色霎時慘白。那屏風分明是前日才送去兄長府上抵賭債的!
當夜,毓慶宮的燈亮到子時。石靜嫻對著三十六份新立的宮女籍冊,忽然聽見窗欞輕響。胤礽裹著太子妃的織金鬥篷翻進來,扔給她個油紙包。
"敬事房在慎刑司地磚下挖出二十壇金子。"他嗅了嗅自己帶來的茯苓糕,"你猜沾著誰家的泥?"
石靜嫻就著燭火展開油紙,裏頭是半塊沾血的腰牌。月光漫過窗紗時,她看清了上頭刻的字——正是惠妃母家的族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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