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礽咬著舌尖逼退眩暈，手中撥浪鼓的朱漆在宮燈下泛著血光。這是第七日跟蹤九門提督府的小公子，那三歲稚兒每日午時必搖著這玩具穿過西華門——誰能想到，掌控京畿三萬餘兵馬的虎符，竟藏在這孩童的掌中玩物裏？
    "娘娘，索倫侍衛換防還有半刻鍾。"侍女阿箬跪在青磚上，袖中匕首抵住咽喉，"若奴婢數到三百聲您還未歸，便以死引開追兵。"石靜嫻扣住她腕子，指甲掐進皮肉："活著，這是懿旨。"繡金翟衣下，她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，三日前夜探提督府書房，被機關弩箭射中的傷口仍在作痛。
    一）
    提督府後巷飄來糖人焦香，石靜嫻扮作走街貨郎，竹筐裏堆滿彩線荷包。她盯著小公子肉乎乎的手——那撥浪鼓紅木柄上刻著提督家徽，雙麵鼓皮繪著鍾馗捉鬼，鬼麵獠牙處針眼大的孔隙，是七日前用西洋千裏鏡窺見的玄機。
    "阿瑪說鼓聲能驅邪呢！"奶嬤嬤與門房調笑，"自打上月小公子夜啼，大人親手做了這物件……"石靜嫻指尖發顫，那日暗樁冒死傳出的密信浮現在腦海："虎符藏處與小兒相關，提督每夜醜時親往查驗。"她摸向竹筐夾層，那裏躺著個一模一樣的贗品，鼓柄裏卻灌滿火藥。
    戌時三刻，小公子突然哭鬧著要如廁。石靜嫻閃身翻進茅房梁柱，見奶嬤嬤解下撥浪鼓擱在窗台。暗夜中鼓麵忽泛幽藍磷光，鍾馗衣袂處顯出北鬥七星紋——這才是真正的兵符印記！她狸貓般掠走真品，將贗品塞回原處。鼓柄內暗格哢嗒輕響，半枚青銅虎符觸手生涼。
    二）
    "太子妃私闖提督府，給咱家拿下！"尖利嗓音刺破夜空。石靜嫻被二十名粘杆處侍衛圍在假山，方才替換時觸動暗鈴。她攥緊虎符疾退，後背撞上冷硬山石——是死路。
    火光驟亮，胤礽著杏黃團龍常服踏月而來，鬢邊鳳釵隨步搖晃："本宮丟了個翡翠鐲子，諸位可曾瞧見？"他廣袖翻卷間，數十名太監抬著鎏金箱籠魚貫而入，"提督大人剿匪有功，這些賞賜連夜送來。"箱蓋掀開，滿目珠玉晃得侍衛們眼花，趁亂刹那，石靜嫻將虎符塞進胤礽掌心。
    "娘娘的鐲子……"胤礽忽然貼近她耳畔，呼息拂過頸側，"莫不是落在神武門？"這是暗號，意味著東華門已備快馬。石靜嫻會意疾奔，卻聽身後利刃破空——提督府管家手持彎刀劈來："盜虎符者，死！"
    三）
    石靜嫻旋身避開刀鋒，翟衣下擺被削去半幅。她抓起貢品箱中的玉如意格擋，翡翠碎片迸濺如雨。管家獰笑："娘娘要尋死，奴才成全……"話音未落，胤礽突然撲來抱住他左腿："大人救命！"趁管家怔忡，石靜嫻抽出他腰間匕首，狠狠刺入其右膝——這是她做仵作時熟知的穴位。
    馬蹄聲震地而來，神機營箭雨罩住提督府。石靜嫻躍上馬背，懷中虎符烙得胸口發燙。卯時初刻，當她高舉兵符衝破西直門，朝陽正染紅城樓琉璃瓦。三萬鐵甲跪地山呼聲中，她望見胤礽立在角樓，手中贗品撥浪鼓炸開絢爛火光——他竟早將火藥替換成煙花。
    "報！九門提督意圖謀反，已被太子妃當場格殺！"傳令兵跪呈染血奏報。石靜嫻摩挲虎符凹痕，那裏刻著太祖秘語："掌兵者，當知稚子無辜。"她忽覺眼眶酸澀，昨夜那孩童熟睡的麵龐浮現眼前。這巍巍皇城，終究要用最幹淨的血，洗去最肮髒的權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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