貢院明倫堂前，青石地麵濺開一攤刺目的朱紅。
    那頂象征司法公正的獬豸冠滾落塵埃，冠頂玄鐵獬豸獨角斷裂，鑲嵌的東海明珠迸裂成粉，冠身赤金絲絞成的獬豸鱗片散落如星——這是三年前女帝親鑄，賜予首位女狀元章毓穎的殊榮。
    “妖女亂法！牝雞司晨！”老儒生枯爪般的手攥著半塊殘冠，嘶吼聲刮過全場三千應試女子的耳膜，“女子科舉？笑話！爾等可知《周禮》有雲……”
    石靜嫻女帝）立在蟠龍柱陰影裏，玄色冕旒下的目光冰錐般刺向鬧事者。她認出這是江南大儒周道衍，曾著《女誡新解》反對科舉，其門生遍布六部。此刻他腳邊跪著個渾身是血的少女，正是本屆最有希望奪魁的寒門考生蘇晚——她的左手被生生踩斷，卻用右手死死護著半張浸血的《刑統疏議》殘稿。
    乾清宮地龍燒得滾燙，胤礽皇夫）卻捏著冰鎮帕子按在女帝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上。
    “周道衍的長子剛補了漕運總督。”他將密報按進她掌心，“三日前，有人在黑市用三船私鹽換走他祖傳的《貞烈集》孤本——那書裏夾著前朝廢後‘女子幹政禍國’的血詔。”
    女帝冷笑。她太熟悉這套把戲：砸冠是假，逼她重啟《女誡》是真。若此刻派兵鎮壓，明日奏折就會寫“女帝暴虐”；若退縮，剛建起的女子科舉將崩塌如沙塔。
    “傳旨。”她突然抓過胤礽的左手，蘸朱砂在他掌心寫下一行字。胤礽垂眸——掌心血砂淋漓如咒：
    “以彼之矛，葬彼之棺。”翌日太極殿，當周道衍捧著《貞烈集》痛陳“女禍論”時，女帝突然令十二名女官抬進三十口鐵箱。
    箱蓋轟然掀開！
    十萬份泛黃契書傾瀉如瀑——全是周家百年間逼迫寡婦殉節、侵吞孤女田產的“貞烈嘉獎狀”！
    “獬豸冠辨忠奸。”女帝劍指最上麵那張契書，“周先生，令曾祖母陳氏的‘自願殉夫書’，指印是你四歲臨摹的吧？”
    周道衍在刑部門前撞柱而亡，血濺《女誡新解》扉頁。
    女帝卻將染血的書頁封進新鑄的獬豸冠底座。
    “母皇為何留這汙穢？”年幼的太女仰頭問。
    女帝望向遠處——蘇晚正以斷腕提筆，在《大清刑統》增補“逼殉罪”條款。
    “兒啊，這頂冠之所以沉…”她按緊女兒肩頭，“是因它壓著魑魅魍魎的屍骨，托著萬民青雲路。”
    雨幕中，胤礽撐傘而來，傘骨暗藏玄機：
    傘柄是他拆了周家祠堂“貞節牌坊”的楠木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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