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豆的指尖剛觸到甲子碑上的古篆，地底突然傳來連綿不絕的骨裂聲。六十塊青石碑如同多米諾骨牌般傾倒，每塊碑底都湧出汩汩黑血，在雪地上勾畫出詭異的經絡圖2。
    "快割掌心！"灰家太奶的尖嘯刺破耳膜。山豆咬破舌尖將血噴向羅盤，銅勺卻哢嗒斷成三截——東北方位的磁針直指他心口。地脈黑氣凝成百具骷髏，空洞的眼眶裏跳躍著幽綠磷火，骨骼拚接處竟纏繞著鮮紅的胎發7。
    第一具骷髏撲來時，山豆聞到濃烈的樟腦味。他本能地抓起五帝錢擲出，銅錢卻在半空熔成金水，澆在骷髏天靈蓋上蝕出"癸亥"二字。更多骷髏從地縫爬出，每具胸骨都刻著不同的天幹地支，關節摩擦聲組成某種古老的誦經調。
    "這是你曾祖布的六十甲子化骨陣！"灰家太奶化作黃煙鑽入山豆耳道，刺痛感讓他看清骷髏們脖頸掛著的銅牌——全是山屯曆代早夭者的生辰。最前排那具矮小骷髏的鎖骨上，赫然烙著他失蹤三年的胞妹小滿的名字2。
    地脈震動突然加劇，山豆踉蹌跌進碑林中央的陷坑。腐土裏埋著半截槐木人偶，心口插著三根纏繞胎發的棺材釘。當他拔出第二根釘子時，人偶眼眶滲出混著朱砂的黏液，在雪地上匯成《瀛鴦陣圖》缺失的東北角卦象。
    百具骷髏同時跪拜，地表裂開九道輻射狀溝壑。山豆的太陽穴突突跳動，劇痛中看見民國三十年的畫麵：曾祖父山震霆手持魯班尺，將哭嚎的男童活埋進挖好的墓穴，男童手腕係著的銀鈴鐺，此刻正在山豆貼身口袋裏發燙7。
    "用三災血點人偶印堂！"灰家太奶的催促裹著狐臊味。山豆咬破中指按上槐木人偶，卻感覺自己的魂魄正被抽離——人偶開裂的嘴裏伸出無數透明觸須，順著血液鑽進他經脈。六十具骷髏突然齊聲尖嘯，骨縫裏鑽出帶倒刺的冰淩，將他釘在陣眼位置。
    瀕死之際，山豆瞥見倒伏的甲子碑背麵。那些被積雪掩蓋的銘文，分明是《連山易》記載的"地脈嚐骨"禁術：以血親遺骸為引，將活人生魂煉成鎮守龍脈的倀鬼。最後一塊碑文下方，小滿的掌印在月光下泛著青紫2。
    地底傳來鐵鏈崩斷的轟鳴，山豆額間的蓮花紋裂開第三瓣。當冰淩即將刺穿心髒時，他猛然醒悟——抓起槐木人偶塞進嘴裏狠咬。腐木混著屍油在舌尖炸開，劇痛竟讓周遭時空凝滯半息。就是這電光石火的刹那，他摸到人偶後腦的凸起：一枚嵌著妹妹乳牙的六壬式盤。
    "艮位，寅時，斷指！"灰家太奶的嘶吼震落樹梢積雪。山豆毫不猶豫咬斷左手小指，帶著血沫的斷骨精準嵌入石盤凹槽。地脈黑氣驟然倒卷，百具骷髏化作骨粉簌簌飄落，在雪地上拚出"山鬼食親"四個篆書7。
    風暴停歇時，山豆在陣眼處挖出個陶罐。罐裏蜷縮著九具嬰兒幹屍，臍帶連成北鬥七星狀，中央供著塊刻滿鎮魂咒的龜甲。當他觸到龜甲瞬間，耳邊響起曾祖父的歎息："豆兒，你終於吃到骨了......"
    月光突然被黑雲吞噬，山豆發現掌心不知何時多了道血契。灰家太奶在耳道裏發出饜足的輕笑，而他貼身收藏的銀鈴鐺，正發出與陶罐幹屍頻率一致的共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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