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棺炸裂的瞬間，常天龍裹挾蝌蚪文的蟒身突然僵直。山豆後背被剝落的蛇鱗簌簌抖動，每片鱗都映出娘扭曲的麵容——她右眼淌著黑血，左眼竟嵌著半塊刻滿碑文的青銅鏡。
    "起！"娘嘶吼著甩出血色麻繩，屯子七戶人家的房梁同時坍塌。七根刻著"陳"字的槐木梁破土而出，在半空拚成北鬥七星陣。山豆懷裏的往生錄瘋狂翻頁，缺失的七頁化作七道血光注入陣眼。
    黃小跑的慘叫聲從地底傳來："山主！梁木裏封著七個活祭品..."話音未落，第一根槐木梁轟然爆開，王老歪媳婦的屍身裹著壽衣跌落。她心口插著把桃木釘，釘頭刻的竟是山豆生辰八字！
    "豆啊，這才是真正的活人碑。"娘的雙蛇瞳孔裂成四瓣，指尖迸出墨綠絲線纏住山豆腳踝："當年你爹用七條人命換你活到十八，如今該還債了..."
    常天龍的蟒尾突然橫掃，將山豆卷到供桌下方。供桌上的胡三太奶神像雙目淌淚，淚珠落地凝成冰錐刺破陣眼。山豆趁機咬破舌尖，混著守宮砂的鮮血噴在鎮龍匕上："有請常老爺子開陰路！"
    "晚了！"娘撕開粗布褂子，心口赫然嵌著塊人皮碑文。碑文上浮動的蝌蚪字竟是常天龍五百年前立的血契——"願以千年道行換陳家三代頂香人命格"2。七根槐木梁同時射出鎖魂釘，將常天龍釘死在冰棺殘片上。
    山豆的瞳孔驟然收縮。那些鎖魂釘的排列方式，分明與三年前他為救丫丫布下的五雷陣一模一樣！供桌下的暗格突然彈開，露出爹生前用的煙袋鍋，煙油裏泡著的半張契書正與娘心口的碑文嚴絲合縫。
    "原來你才是碑王..."山豆攥緊鎮龍匕的手青筋暴起。往生錄突然自動翻到末頁，泛黃的紙頁上浮現爹的絕筆："癸亥年七月十五，妻吞常仙內丹化碑，吾以七煞鎮之..."
    娘發出夜梟般的尖笑，七煞陣中爬出無數慘白手臂。那些手臂抓著山豆的童年物件：褪色的虎頭鞋、裂口的撥浪鼓、還有妹妹繈褓上扯下的半片繡著"陳"字的紅布。每件物品都滲出黑血，在空中凝成"償命"二字。
    常天龍的蟒首突然昂起，被釘穿的七寸處噴出金色血液。血液觸及往生錄的瞬間，整本冊子燃起青色火焰，火焰中浮現五百年前的畫麵——常天龍盤踞的山洞中，年輕時的娘正跪在蟒仙麵前，雙手捧著顆跳動的心髒！
    "看清楚！"常天龍的聲音在山豆識海炸響："你娘為求子嗣，當年盜我內丹強結血契..."畫麵中娘將內丹塞進心口，皮膚上立刻爬滿蝌蚪文。而洞外雪地裏，爹正用煙袋鍋燙死第七個女嬰——那女嬰後頸的朱砂痣，與妹妹生魂消散前的印記一模一樣4。
    山豆的守宮砂突然爆裂，劇痛中他看見自己後背浮出完整的碑王圖騰。七煞陣的槐木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，第一根梁上王老歪媳婦的屍身突然睜眼，腐爛的嘴唇一張一合："陳家的債...該還了..."
    供桌上的胡三太奶神像轟然炸碎，碎片中飛出七十二枚銅錢。銅錢落地成卦，乾位突然裂開地縫，黃小跑叼著半截鼠尾躥出："山主！灶膛下的往生錄後半本在..."話未說完，娘的墨綠絲線已穿透黃皮子咽喉。
    常天龍趁機掙斷三根鎖魂釘，蟒尾卷起山豆拋向北鬥陣眼："用鎮龍匕破你娘心口碑文！"山豆在空中翻轉時瞥見娘的破綻——她後頸有塊拳頭大的凹陷，凹陷處正冒著與常天龍相同的金芒。
    鎮龍匕觸及碑文的刹那，整間屋子突然陷入死寂。娘的四瓣蛇瞳流出黑血，心口的人皮碑文開始倒轉。往生錄的灰燼中升起七道虛影，正是當年被爹害死的七個女嬰，她們手拉手結成往生陣，將娘困在陣眼中央。
    "不！"娘撕心裂肺的吼叫震碎窗紙，屯子上空突然雷雲密布。常天龍的殘軀化作流光注入鎮龍匕，匕首上的經文活物般遊進山豆體內。他聽見五百年前常天龍的歎息："今日斬碑王，他日你便是新碑..."
    當山豆的匕首徹底貫穿娘的心口時，冰棺碎片突然聚合成碑。碑上浮現的血字讓山豆如墜冰窟——"癸亥年七月十五，陳氏山豆弑母成碑，萬仙共鑒"2。
    屋外傳來密集的銅鑼聲，七十二路野仙的虛影在雲層中若隱若現。黃小跑咽氣前吐出的鼠尾突然燃起，灰燼中顯出後半本往生錄的位置——竟在妹妹的長生牌位底下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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