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出大殿時，東方已泛起魚肚白。酆都城的晨霧中，幾個早起的鬼差對我指指點點——看來夜遊神接班人的消息已經傳開了。
    回到宿舍，林長卿正四仰八叉躺在我床上打呼嚕，懷裏還抱著他那把斧子。我輕手輕腳地把竹簡放在案幾上，卻發現最外層篾片刻著行小字：
    "夜遊七戒：戒情、戒懼、戒疑、戒貪、戒嗔、戒妄、戒..."
    最後一個字被劃去了。我正琢磨是什麽字呢，結果翻開第一頁一看，寫著幾個大字“能戒就戒，不戒酒不戒！”
    “我擦！”我忍不住爆了句粗口，這讓我想起了著名的葵花寶典話。欲練此功，揮刀自宮，結果第二頁寫著，不用自宮，也可練此功！我盯著竹簡上那行字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："這他娘的夜遊神手劄還挺有個性。"
    "我擦！"林長卿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，整容後的硬漢臉上還帶著睡痕，"小夜你可算回來了！"他衝上來給我個熊抱，力道大得我差點背過氣去，"崔老頭居然給了雙倍功德，照這個速度，不出半年我就能去見小翠了！走走走，喝酒去！"
    我剛想拒絕，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一聲。也罷，正好問問這貨知不知道夜遊神那些古怪規矩。
    酆都城的晨霧還未散盡，街道兩旁的鬼火燈籠明明滅滅。林長卿勾著我的肩膀，興致勃勃地講著他新打聽到的投胎攻略："...所以要想投到富貴人家，得提前三個月不沾葷腥..."
    "江大哥！林大哥！"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巷口傳來。海安抱著厚厚一摞書小跑過來，哈利波特的書簽從書頁間支棱出來，"你們可算出門了！"
    林長卿順手接過他懷裏的書："小鬼頭，又去陽間淘書了？"
    海安神秘兮兮地湊近："江大哥，你現在可是酆都風雲人物！"他壓低聲音，"城隍廟後巷開了盤口，賭你一年後能不能順利接任夜遊神呢！"
    "什麽？"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，"誰這麽閑得蛋疼？"
    "據說是賞善司的幾個文書。"海安掰著手指頭數，"賠率可刺激了——成功接任一賠二，接任失敗一賠五，最誇張的是..."他突然卡殼，眼神飄忽。
    林長卿一把拎起他的後領："有屁快放！"
    "說江大哥可能活不到接班那天..."海安縮了縮脖子，"這個一賠十..."
    我氣得笑出聲來。林長卿更是直接擼袖子："哪個王八蛋開的盤？老子現在就去——"
    "等等！"我攔住他，突然靈光一閃，"海安，現在押我成功的多還是失敗的多？"
    "八成鬼差押你失敗..."海安眨眨眼，"都說初代夜遊神太強，轉世後肯定會被針對..."
    我和林長卿對視一眼，同時露出奸笑。然後我倆都下了重注，當然是拜托海安去的，在說老子肯定能順利接任，這裏麵的事那些外人怎麽能知道，還瞎開盤口……
    自從找過夜遊神後，白無常就沒怎麽給過我任務了，畢竟以後大家就是評級了，而且我的資曆還要比他早。我自然也樂得清閑，沒事就研究夜遊神的手劄，看膩了就去和海安聽八卦，再不然就約林長卿去喝酒，日子過的相當舒坦。
    我懶洋洋地躺在陰律司門前的石獅子上，嘴裏叼著根彼岸花的莖稈。這半個月簡直是我死後最愜意的時光——不用勾魂，不用加班，每天就是研究夜遊神手劄裏那些稀奇古怪的記載，偶爾還能在"夜遊神接班賭局"裏加注。
    "江小夜！"崔鈺的聲音從室內傳來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，"滾進來！"
    我慢悠悠地翻身落地，故意把腳步拖得老長。推開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門時，老崔正伏案疾書，山羊胡子氣得一翹一翹的。
    "崔大人找我有事？"我靠在門框上，故意把夜遊神手劄在指尖轉得嘩嘩響。
    崔鈺"啪"地放下朱砂筆，墨汁濺在生死簿上："讓你提前知曉身份，是叫你勤加修煉，不是讓你整日遊手好閑！虛度光陰的。"他指著案幾上堆積如山的公文，"看看！這半個月積壓了多少需要夜遊神批閱的陰陽界案卷！"
    我聳聳肩，踱步到案前，隨手翻開最上麵一份："崔大人，咱地府最不缺的就是光陰。再說了——"我故意拖長音調，"我現在還不是正式夜遊神呢，這些活兒該現任大人處理才對。"
    老崔的太陽穴突突直跳，我都能看見他額角暴起的青筋。他深吸一口氣，從抽屜裏取出個紫檀木匣："勾魂筆的裂痕擴大了。"
    木匣打開的瞬間，一股寒意撲麵而來。躺在錦緞上的勾魂筆確實多了道細如發絲的裂紋，筆尖處還凝著點詭異的黑血——是格雷留下的墮天使之血。
    "需要泰山岱廟的鎮魂石。"崔鈺的指甲在裂紋處輕輕劃過，"你親自去取。"
    我心頭警鈴大作。上次他說"可能有點麻煩"，結果遇上水鬼；上上次說"簡單差事"，差點被亞瑟的詛咒搞死。這老狐狸每次輕描淡寫的任務，都他娘的要命！
    "崔大人..."我幹笑兩聲，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，"我突然想起來，夜遊神手劄還有三百頁沒背..."
    "三天陽壽。"崔鈺突然露出個老謀深算的笑容，從袖中甩出張燙金文牒，"正好有個合適的身份——泰山景區管委會新來的副主任，叫江明遠。"
    我盯著文牒上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照片，心裏直犯嘀咕。老崔這準備得也太周全了，怕不是早就挖好坑等我跳？
    "怎麽？"崔鈺捋著胡子，鏡片後的眼睛眯成兩條縫，"怕我坑你？"
    "哪能啊！"我一把抓過文牒，掌心立刻傳來溫熱的觸感——是活人的體溫，"我就是好奇，泰山那麽多道士和尚，隨便派個陰差去不就行了？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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