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時的梆子剛敲過第三響，我就站在了夜遊神殿前。殿前的青銅燈台燃著幽綠色火焰，將"明察陰陽"的匾額照得忽明忽暗。我摩挲著腰間的通靈玉——那道金紋在黑暗中會發出微弱的光，像隻窺探的眼睛。
    "進來吧。"門內傳來個沙啞的聲音，像是砂紙磨過青石。
    推開描金漆的殿門，一股陳年的香灰味撲麵而來。殿內沒有點燈，唯有七盞青銅油燈排成北鬥形狀，映出正中那個高大的身影。
    現任夜遊神背對著我站在星圖前，身高近九尺，頭戴烏紗展腳襆頭，兩側垂下的皂紗遮住側臉。他身上那襲玄色官服與尋常鬼差不同，袖口與領口皆用金線繡著巡夜的神獸，燭光一照，那些狴犴、獬豸的紋樣便活過來般遊動。最紮眼的是他腰間那條玉帶——通體漆黑的冥玉上嵌著七顆星曜，隨著呼吸明滅不定。
    "站那麽遠作甚？"他仍不回頭，手中三尺長的鐵筆在星圖上勾畫，筆尖劃過處留下熒熒藍光。
    我向前三步，恰好停在北鬥燈陣邊緣。這時才看清他麵前根本不是星圖，而是一幅鋪滿整麵牆的酆都全景——每條街巷都浮動著細小的光點，有的白如晨星，有的紅如血珠。
    "白的是生魂，紅的是厲鬼。"他突然轉身，襆頭下的臉讓我心頭一跳。
    夜遊神的臉上戴著一張青銅麵具，造型似笑非笑，似哭非哭。麵具額頭處刻著"晝夜巡"三個古篆，左眼位置是個可以轉動的八卦盤，此刻正對著"坎"位。
    "屬下江小夜，奉崔大人之命——"
    “別叫什麽大人，論起輩分我還得叫你一聲前輩呢，畢竟你是第一代夜遊神。”隨後他給我科普起了地府最初的樣子。
    天地初開之時，混沌如雞子，盤古大神孕育其中。曆經一萬八千年，盤古揮動開天斧劈開混沌，清陽之氣升騰為天，濁陰之氣沉降為地。自此，日月星辰開始運轉，山川河嶽漸次成形。
    在九天清氣匯聚之處，先天神靈應運而生。有掌控日月的羲和與望舒，執掌風雨的應龍與玄冥，這些上古神明在九重天界各司其職。直到共工怒觸不周山，天柱傾塌，天河倒灌，女媧娘娘煉五色石補天，斬鼇足立四極，才使天地重歸秩序。
    補天之後，女媧娘娘深感天地需要統禦，遂在三十三天建立天庭雛形。她敕封東皇太一為天帝，命四方神君鎮守天地四極。又設二十八星宿掌管周天星辰，雷部眾神執掌天罰，四海龍王統禦水族。隨著上古大戰後眾神歸位，天庭規製日漸完善，形成三界至尊的統治體係。
    在治理三界過程中，諸神發現凡人魂魄不滅的奧秘。當時眾神議定："陽氣盡則入九幽，陰氣盛則歸黃泉。"於是女媧娘娘取幽冥玄玉為基，在九泉之下開辟地府世界。
    地府初創之時僅有七位尊神：
    酆都大帝坐鎮羅酆山，統禦萬鬼
    後土娘娘執掌六道輪回，造化往生
    崔判官手持生死簿，鐵麵斷陰陽
    日夜遊神巡察三界，明察秋毫
    地藏菩薩發宏願"地獄不空，誓不成佛"
    秦廣王鎮守鬼門關，審查善惡
    這七位尊神並稱"地府七祖"。曆經滄桑，其中日夜遊神之位已傳承五代，其餘五位至今仍在位。而各部司職皆是後來隨地府擴建逐步設立，最久不過傳至二代。值得一提的是，七祖之中唯有日夜遊神需要傳承。而今初代日遊神仍不知所蹤，而我正是初代夜遊神的轉世之身。
    隨著他和我說完這些，他手中的鐵筆在空中畫了個詭異的符號，那些被拴著的鬼影同時發出嗚咽。夜遊神的聲音忽然變成雙重音調，一個蒼老一個稚嫩："千年來，你是唯一一個"初代轉世"。"
    殿角的更漏突然加速滴水，夜遊神踏著水聲逼近。他每走一步，官服下就傳出金屬碰撞聲——後來我才知道那是綁在腿上的十八層地獄土。
    "子時巡陽世，醜時查陰司。"他伸手按在我肩上，掌心冷得像塊寒冰，"見白魂記善，遇赤鬼立斬。"麵具的嘴部突然裂開條縫，露出裏麵漆黑的牙齒，"簡單吧？"
    我肩膀被捏得生疼，卻掙脫不開。青銅麵具幾乎貼到我鼻尖上，八卦盤停在了"震"位。
    "還有十一個月零三天。"夜遊神突然鬆開手，從袖中甩出卷竹簡砸在我胸口，"這是曆代夜遊神的手劄，背熟。"
    竹簡入手沉得像塊墓碑，最外層的篾片已經泛黃。我趁機問道："大人，關於二十年前南郊水庫車禍..."
    殿內七盞油燈同時暗了一瞬。夜遊神的鐵筆突然插進地麵，青磚裂開蛛網般的縫隙。
    "你父母開的桑塔納，車牌尾號是31吧？"他俯身時，我聞見麵具後傳來的腐臭味，"沒有十殿閻羅聯署，這事誰說誰死。"
    我聽完這些一時間愣住了，夜遊神見我不說話突然笑到：“時間還有的是，你也不必急於一時。”
    我回過神來問道：“那我要是重回夜遊神後，是不是很厲害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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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據我所知，現在的地府首推的戰力是罰惡司的鍾馗，當年的夜遊神隨隨便便也能打3個鍾馗吧……”夜遊神不緊不慢的說道：“當然，至於你能恢複到當年的幾成，我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    我心中暗想，原來老子背景這麽硬，要是當上夜遊神，先把妹妹陽壽再加30年。
    夜遊神見我沉默不語，青銅麵具後的聲音忽然緩和了幾分："你還有何疑問？盡可道來。"
    我定了定神，將竹簡小心收入懷中："大人，這夜遊神平日具體要做些什麽？"
    "嗬，"夜遊神鐵筆輕揮，北鬥燈陣應聲而動，在空中勾勒出酆都城輪廓，"子時查陽間遊魂，醜時巡陰司牢獄，寅時點驗生死簿。遇到厲鬼作祟，當場格殺；見冤魂泣血，可直奏酆都大帝。"他頓了頓，鐵筆突然指向我眉心，"最重要的是——每月朔望之日，要去昆侖虛取"月華露"，為三生石續靈。"
    我暗自咂舌，這差事比想象中繁雜得多。夜遊神似乎看出我的心思，冷笑道："怎麽？嫌麻煩？當年你全盛時期，一夜能巡遍三山五嶽，昆侖取露不過彈指間的事。"
    "屬下不敢。"我連忙拱手，突然想到一事，"對了大人，若遇陽間親友..."
    "鐵律三條。"夜遊神豎起三根手指，官服上的獬豸紋仿佛活了過來，"不現真身，不泄天機，不徇私情。"他忽然壓低聲音，"不過...若你恢複初代神力，暗中給妹妹添個三十年陽壽，隻要不驚動賞善司，倒也無妨。"
    我心頭一跳，這老油條倒是懂人情世故。正想再問，殿外傳來五更梆子聲。夜遊神揮袖收起星圖："今日就到這裏。記住，十一個月後子時，來此接班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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