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招財咧嘴一笑，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："掌櫃的麵冷心熱。去年我發熱不退，她連夜去雪山采"冰心蓮"。"他指了指弟弟，"這小子三十歲生日時，掌櫃的還送了他一塊玉佩，說是能避邪祟。"
    我正想再問些什麽，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悠長的狐嘯。成家兄弟同時站起身："掌櫃的喚我們了，二位客官早些歇息吧。"成進寶走到門口，又回頭補充道，"明日進青丘洞天，可要打起精神。那地方...不太一樣。"
    他們輕輕帶上門離去，走廊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。我看向賴清雲："道長，你怎麽看？"
    賴清雲從袖中摸出三枚銅錢，在桌上排了個卦象："狐性狡黠，不可全信。不過..."他盯著銅錢的排列，眉頭微皺，"這兄弟倆身上確實沒有妖氣沾染，胡三娘若真有害人之心，二十年時間足夠把他們吃得骨頭都不剩。"
    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："凡事往好處想想，說不定她真是隻好狐狸呢！"
    老賴冷哼一聲，眼中閃過一絲厲色："妖就是妖！"
    "我說老賴啊，人心中的成見就像……"我正要再勸，突然被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打斷。夜這麽深了，會是誰？我警覺地問了聲，門外傳來胡三娘那特有的溫軟嗓音。
    開門時，我不由眼前一亮。胡三娘換了身素雅的長衫，月光下更顯得清麗脫俗。她款款而入，在桌前坐下時衣袂輕揚，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幽香。
    "其實..."她纖長的手指輕撫茶盞，抬眸時眼波流轉，"我知道二位是為幽娘而來。"聲音不緊不慢，卻讓屋內的氣氛頓時為之一凝。
    我示意胡三娘繼續說下去，她輕歎一聲，眼中泛起追憶的神色。
    "幽娘......"她指尖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，聲音低柔，"她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。"
    胡三娘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光，回到了數百年前的氓丘山深處。那時的幽娘還是一隻靈性初開的小狐狸，毛色雪白，眼眸清亮，總是跟在她身後，稚聲稚氣地喊著"三娘"。
    "她很聰明，天賦極高。"胡三娘唇角微揚，露出一絲懷念的笑意，"我花了三百年才修成三尾，而她隻用兩百年就做到了。"
    幽娘從小就對山外的世界充滿好奇，常常纏著胡三娘問東問西——人間是什麽樣子？那些修士真的能禦劍飛行嗎？最厲害的妖怪能有多強？胡三娘每次都會笑著揉揉她的腦袋，說外麵的世界很危險，讓她專心修煉。
    "可她終究還是出去了。"胡三娘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，"三十五年前，她回來過一次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。"
    那時的幽娘眼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光彩，興奮地告訴胡三娘，她在外麵遇到了一個極其厲害的人。
    "她說那人強大得超乎想象，卻對她愛搭不理。"胡三娘苦笑了一下，"她從小驕傲，哪裏受得了這個？"
    從那以後，幽娘像是著了魔，開始瘋狂修煉族中最上乘的魅術——"千幻迷心訣"。那功法凶險異常，稍有不慎便會反噬自身，可幽娘執意要學，甚至不惜閉關十年。
    "二十年前，她終於練成了。"胡三娘的聲音微微發顫，"可就在那天，她離開了氓丘山，再也沒有回來。"
    屋內陷入短暫的沉寂，隻有燭火輕輕搖曳。
    我盯著胡三娘的眼睛，沉聲問道："你怎麽知道我們是為了幽娘而來？"
    胡三娘輕輕撫了撫衣袖，語氣平靜："一年前，我狐族新族長繼位，所有在外的族人都被召回，唯獨幽娘......"她頓了頓，眼中閃過一絲黯然，"始終杳無音信。"
    她抬眼看向我們，目光如水般清冷："我狐族與外界素來少有往來，而你們二位......"她唇角微揚，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，"顯然不是凡人。除了幽娘，我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能讓你們踏足此地。"
    我握緊了拳頭，指節微微發白："幽娘跟的那個人，叫昊天。"聲音裏壓抑著怒意，"他殺了我朋友。"
    胡三娘眉頭微蹙："所以......你是要找他報仇？"
    "幽娘可能知道昊天的下落。"我直視著她的眼睛，"我必須找到她。"
    屋內燭火搖曳，映照出胡三娘略顯蒼白的臉色。她沉默片刻，終於輕歎一聲："我族長老確實有尋找族人的秘法，但......"她搖了搖頭，"他們未必會告訴你。"
    說罷，她緩緩起身想要離開，卻突然身形一晃，猛地咳嗽起來。她急忙用手掩住唇，但我仍瞥見指縫間滲出的一絲猩紅——看來陸之道那"破妄鈴"的威力，遠比她表現出來的要嚴重得多。
    "你的傷？"我皺眉看向她指縫間的血跡。
    胡三娘迅速將手背到身後，強撐著揚起下巴："這點小傷，死不了！"可蒼白的唇色卻出賣了她的虛弱。
    就在這時，賴清雲突然從布袋裏掏出一個青瓷小瓶，倒出一枚泛著瑩潤光澤的丹藥："這是我師父獨門煉製的三清丹，專修精元。"他略顯生硬地把丹藥往前一遞，"拿去吧。"
    我和胡三娘同時愣住。我忍不住斜眼打量這個方才還斬釘截鐵說"妖就是妖"的家夥，此刻竟主動贈藥。這轉變之快，簡直讓人懷疑他是不是被什麽附了身。
    胡三娘更是驚詫。她深知山中雖多奇花異草，但比起人間修士精心煉製的丹藥終究差了一籌。更何況這三清丹靈氣內蘊，一看就知不是凡品。
    "你..."她遲疑地開口，卻在看到賴清雲躲閃的眼神時突然明白了什麽，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淺笑。
    賴清雲被她看得耳根發燙，急忙解釋："你受傷是因為和我比試牌九，這...這是應該的。"話說到最後幾乎變成了嘟囔。
    胡三娘忽然展顏一笑，眼波流轉間盡是風情。沒想到賴清雲竟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漲紅了臉，手忙腳亂地把丹藥塞給她就轉過身去。
    我在旁邊看得直挑眉——這家夥，該不會真是個雛兒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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