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找死！"她柳眉倒豎，抬手就要掐我，卻在半空中突然停住，轉而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，"...算了，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。"
    月光下，她的側臉線條柔和了許多，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。我們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段，隻有忘川河水輕輕拍岸的聲音。我們就這樣站在河畔，月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，交織在一起。
    "江小夜，"良久，她輕聲喚我，"答應我一件事。"
    "嗯？"
    "別做傻事。"她抬頭直視我的眼睛，那雙杏眼中竟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擔憂，"昊天不是你能單獨對付的。"
    我看著她認真的表情，突然很想揉揉她的頭發，就像對待小月那樣。但我知道，若是真這麽做了，怕是要被她的銅錢劍戳幾個窟窿。於是我隻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："放心，我還沒活夠呢。"
    她這才滿意地點頭，突然從腰間解下一個小香囊塞給我："拿著，裏麵有些護身的符咒，還有..."她頓了頓，"我的一縷頭發。遇到危險時燒掉它，我會感應到。"
    我接過香囊，那上麵還殘留著她身上特有的彼岸花香。正要道謝，她卻已經轉身走開，白衣在月光下如同幻影。
    "陸雨桐！"我忍不住喊住她。
    她回眸，發間玉簪的珍珠輕輕搖晃："還有事？"
    我舉起酒壺晃了晃："下次偷酒，記得多偷點。"
    她嗤笑一聲，團扇輕搖："想得美。"說罷，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    我摩挲著手中的香囊，突然覺得，這地府似乎也沒那麽陰冷了。遠處，又一批亡魂在鬼差的押解下走向奈何橋，孟婆的歎息聲隨風飄來。我深吸一口氣，將香囊貼身收好，轉身朝宿舍走去。
    這樣過了幾日，我在陰律司實在無事可做，忽想起已有許久未曾見過小月。腳步不自覺地朝著托夢處走去，推開托夢處的大門，服務人員立刻迎了上來，畢竟咱也是vip客戶，服務員將我帶到托夢倉，我熟練的趟了進去，來到了小月的夢境。
    "哥哥！"
    剛入夢境，一個清脆的聲音就撞進耳朵。小月紮著兩個歪歪扭扭的羊角辮，臉蛋比上次見麵圓潤了不少，正在葡萄架下蹦蹦跳跳。陽光透過藤蔓的縫隙灑在她身上，映出斑駁的光影。
    "慢點跑，別摔著。"我下意識伸手去扶，卻忘了這是在夢裏。
    小月卻一把拽住我的衣角，仰著小臉嘰嘰喳喳："哥哥你看！隔壁阿婆教我繡荷包了，我給你繡了個虎頭的！"她獻寶似的舉起一個歪歪扭扭的荷包，針腳粗得能塞進一粒黃豆，虎頭繡得像隻花貓。
    我忍俊不禁："這老虎怎麽長得跟隔壁阿花似的？"
    "哼！"小月鼓起腮幫子，"這是我第一次繡！"說著把荷包往我手裏一塞，"不許嫌棄，要天天帶著！"
    我鄭重地把荷包係在腰間，突然注意到她鼻尖上沁著薄汗，小臉曬得紅撲撲的。"都是大丫頭了，又跑出去瘋玩了？"我掏出手帕給她擦汗。
    "怎麽了！"小月躲閃著，"以前生病，現在我身體好了，要多跑多動，不能在像個病秧子了！"她突然湊近，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我，"哥，你怎麽變得這麽老氣橫秋的？"
    我一愣，隨即苦笑。是啊，自從當了鬼差，好像確實越來越像個老頭子了。
    "該不會是地府的工作太無聊了吧？"小月拽著我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，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我的肩，"我給你講講最近的新鮮事！巷口新來了個糖畫攤，老爺爺能用糖畫出齊天大聖呢！還有隔壁阿貓生了一窩小崽子，有一隻純白的，我給它起名叫雪球..."
    我靜靜聽著，看著她手舞足蹈的樣子，仿佛又回到了生前。那時我們住在城郊的小院裏，每到夏天就在這樣的葡萄架下乘涼，我給她講《西遊記》的故事。
    "...對了哥，"小月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，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裙角，"李子豪快不行了..."
    "李子豪？"我一愣，"是誰？"
    "就是老李家的小孫子啊。"小月眼眶泛紅，"和我得一樣的病...."她抬起頭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，"我知道不能改生死簿！我就想...想求你在陰間照顧他，讓他能投個好胎..."
    我的心像被什麽揪了一下。小月從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，明明自己也在忍受病痛，卻總惦記著別人。
    "傻丫頭。"我揉了揉她的頭發，就像從前那樣，"這有什麽難的？包在哥哥身上。"
    小月破涕為笑，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臉："哥，你笑起來才好看嘛！在地府也要多笑笑，別總板著張臉，跟電視裏的鬼一樣！"
    "好啊，敢取笑你哥了！"我作勢要撓她癢癢，小月咯咯笑著躲閃，羊角辮一翹一翹的。
    玩鬧間，夢境的邊緣開始變得模糊。小月似乎也察覺到了，急忙抓住我的手："哥，你要走了嗎？"
    "嗯，時辰到了。"我輕輕抱了抱她，"記得按時吃飯，我下次再來看你。"
    回到地府，托夢室的燭火已經燃去了大半。我翻開生死簿，泛黃的紙頁沙沙作響。很快找到了李子豪的名字，壽數確實就在這幾日。指尖撫過那行字跡，我取出傳音符，聯係上賴清雲。
    符紙燃起的青煙中，傳來賴清雲的聲音："江兄？有何要事？"
    "勞煩你告知李家，"我頓了頓，"他們照顧小月的恩情，我記在心裏。李子豪來地府後，我定會好生照料，助他早日輪回。"
    掛斷傳音，我望著幽冥殿外飄蕩的鬼火。生死簿上的墨跡在幽光下微微發亮，仿佛在見證這場跨越陰陽的承諾。不知怎的，耳邊又響起小月的話："哥，你笑起來才好看嘛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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