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正對著夜遊神手劄中記載的上古陣法出神，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上那些晦澀難懂的符文。燭火搖曳間，那些扭曲的線條仿佛活了過來，在我眼前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。突然——
    "叮鈴哐啷！"一陣急促的金屬碰撞聲由遠及近，緊接著是"砰"的一聲巨響，我的房門被人猛地撞開。我手一抖，差點把燭台打翻。
    "江大哥！江大哥！"
    李子豪像陣旋風般衝了進來，腰間的勾魂鈴歪歪斜斜地掛著，發梢還沾著幾片忘川河邊的蘆葦葉。他滿臉通紅，氣喘籲籲，一雙眼睛亮得嚇人，活像見了肉的餓鬼。
    "慢點說，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。"我慢條斯理地合上手劄，順手給他倒了杯茶。
    少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，力道大得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偷偷練了牛頭的"大力鬼爪功"。
    "原來你就是那個單槍匹馬接見外國使團，還把外國鬼打得屁滾尿流的傳奇人物！"他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，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。
    我抹了把臉，哭笑不得："誰跟你說的這些......"
    "阿傍老師！"李子豪鬆開我，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，"他說你剛到地府就破了百年懸案，後來又以夜遊神轉世的身份震懾群鬼！"他突然壓低聲音，神秘兮兮地湊過來，"還有......你竟然是半塊補天靈石！"
    我一口茶水噴了出來。
    "咳咳......"我狼狽地擦著嘴角，"牛頭那張嘴......這些事我自己都不知道……"
    "江大哥！"李子豪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，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，"你當我師父吧！這樣我在地府也能橫著走了！"
    "胡鬧！"我反手敲了下他的腦殼，力道不重，卻聽見"咚"的一聲脆響，像是敲在了空心的南瓜上。
    少年捂著腦袋，卻還是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："不疼！"
    我無奈搖頭，伸手想把他拉起來，卻發現這小子重得像灌了鉛。酆都城的風從敞開的門縫灌進來，將他身上嶄新的鬼差製服吹得獵獵作響。
    "我向來以理服人，何時成了橫行霸道的主？"我板起臉，試圖擺出師父的威嚴。
    "可外邊都這麽傳！"李子豪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，睫毛撲閃得像振翅的蝴蝶，"說下一任夜遊神睚眥必報，前陣子有惡鬼在枉死城鬧事，您提著勾魂索殺過去，直接把那家夥的魂火抽出來當燈籠掛在城門口！"
    我太陽穴突突直跳："這都什麽......"
    "還有帝王會的老鬼！"他根本不給我插話的機會，手舞足蹈地繼續道，"被您打得跪地求饒，連他們供奉的千年屍傀都被您拆成零件丟進了忘川河！"少年眼裏閃著星星，"現在不管是人是鬼，見著您的衣角都得繞道走！"
    "荒謬！"我猛地站起身，震得石桌上的燭火劇烈搖晃，"那有什麽千年屍傀，帝王會我都沒動過手……"
    "城隍廟前的小廣場！"李子豪突然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傳單，獻寶似的遞到我麵前，"每天下午三點半！海安在那開了個說書攤，叫《夜遊神的無敵往事》，場場爆滿！"
    我定睛一看，差點氣暈過去。傳單上畫著誇張的插畫——畫中的我踩著個麵目猙獰的惡鬼，背後還飄著半塊發光的靈石，旁邊用朱砂寫著"驚天秘聞！夜遊神轉世大戰十八層地獄！最下麵一行小字，每位5元寶，茶水另收費……"
    "這個死海安......為了這點破錢敢拿我開涮！下次非得教訓一下那小子。"我咬牙切齒，想起前日路過忘川時，確實看見那小子鬼鬼祟祟往人群裏鑽。
    李子豪突然單膝跪地，勾魂索"唰"地甩出個漂亮的弧度："師父！明兒我就去砸場子，把海安的扇子搶過來給您當引魂幡！"
    "誰、誰是你師父！"我耳尖發燙，伸手去拽他，卻被他靈活地躲開。
    少年像隻撒歡的小獸繞著我轉圈，勾魂鈴叮叮當當響個不停："師父師父師父！"
    "閉嘴！"我被他吵得頭疼，"再叫就把你扔進油鍋地獄！"
    "師父舍得嗎？"李子豪突然停下來，眨巴著大眼睛，一臉無辜，"我可是您唯一的徒弟......"
    我被他這副模樣氣得發笑："我什麽時候答應......"
    "阿傍老師說了！"少年突然挺直腰板，模仿牛頭粗獷的嗓音，""小夜子這人最是心軟，你多纏著他叫幾聲師父，保準能成！""
    "好你個牛頭......"我扶額長歎，卻見李子豪不知何時已經湊到我身邊，像隻討好主人的小狗。
    "師父～"他拖長音調，半透明的指尖輕輕拽著我的袖口，"您就收了我吧～我給您端茶倒水，給您捶背捏肩，給您......"
    "打住！"我被他叫得渾身起雞皮疙瘩，"先說好，我可沒什麽本事教你。"
    "沒關係！"李子豪眼睛一亮，"能跟著您就行！"
    看著他期待的眼神，我忽然想起自己初來地府時的模樣——也是這樣滿懷憧憬，也是這樣死纏爛打地求崔鈺教我判官筆的用法。
    "......隨你吧。"我別過臉，假裝整理桌上的手劄。
    "耶！"李子豪歡呼一聲，差點把屋頂掀翻，"我有師父啦！"
    他興奮地在屋裏轉圈，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勾魂索，"啪嘰"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。
    "噗......"我沒忍住笑出聲。
    少年也不惱，躺在地上傻笑："師父笑了！"
    "閉嘴！"我抄起桌上的硯台作勢要砸，卻見他一骨碌爬起來，殷勤地給我添茶。
    "師父喝茶～"他雙手捧著茶杯，眼睛亮晶晶的。我接過茶杯，突然覺得收個徒弟似乎也不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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