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，崔鈺傳我去趟陰律司。我正急匆匆的趕路，卻在奈何橋頭撞見一襲白衣勝雪的陸雨桐。她正俯身輕點孟婆湯鍋，素白裙裾垂落如瀑，發間玉簪折射的微光與湯中氤氳的霧氣纏繞，恍若一幅水墨丹青。
    “這麽急，可是有要務？”她聞聲轉身，唇角漾起若有若無的笑意，團扇輕搖間，扇麵的水墨蓮花似要飄落。我喉頭發緊，下意識整了整歪斜的領口：“去陰律司辦些文書，倒是你，怎麽有空來這？”
    陸雨桐指尖劃過湯鍋邊緣，濺起的湯汁竟凝成晶瑩的露珠：“聽聞孟婆新製了‘憶夢湯’，特來瞧瞧。”她話音未落，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咋呼聲。李子豪舉著新買的發光糖人衝來，勾魂鈴隨著腳步亂響，在瞥見陸雨桐的瞬間突然定住。
    少年的眼睛在我和她之間來回打轉，突然咧嘴露出兩顆虎牙：“江大哥！這位漂亮姐姐就是師母吧！”他話音剛落，孟婆湯鍋“咕嘟”炸開一團白汽，陸雨桐的團扇險些握不住，耳尖迅速泛起紅暈。
    “別胡說！”我慌忙擺手，卻見李子豪眨著狡黠的眼睛湊上前：“阿傍老師說了，地府的夫妻鬼差都是這樣！”他指指我腰間的勾魂索，又比比陸雨桐的團扇，“一個抓惡鬼，一個算卦，天生一對！”
    陸雨桐別過臉去，團扇掩住半張泛紅的臉，聲音輕得像忘川河的漣漪：“這孩子……”我幹咳兩聲，拽過李子豪：“這是新收的鬼差李子豪，皮得很。”轉頭對少年板起臉：“還不快向陸姑娘行禮。”
    李子豪恭恭敬敬作了個揖，眼底卻藏不住笑意。陸雨桐終於放下團扇，指尖輕點少年額頭：“往後跟著你師父，可不許學他油腔滑調。”她垂眸時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，“若是遇到棘手的事，可來尋我。”
    陰風吹過，她的衣袖掃過我的手背，帶著若有若無的幽香。李子豪在旁憋笑憋得直抖，我狠狠瞪他一眼。
    我帶著李子豪來到陰律司時，崔鈺的辦公室空無一人。檀木案幾上的公文堆得整整齊齊，判官筆斜擱在硯台邊，朱砂還未幹透。最引人注目的是桌麵上那塊通靈玉牌——崔鈺向來玉不離身，此刻卻將它單獨留在這裏。
    "師父，崔判官去哪了？"李子豪湊過來小聲問道，眼睛卻忍不住往案幾上瞄。我瞪了他一眼，這小子立刻縮了縮脖子，吐著舌頭退到一旁，但手指還是不自覺地撥弄著腰間的勾魂鈴。
    約莫半炷香後，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崔鈺匆匆推門而入，金絲眼鏡後的眉頭緊鎖，手裏捏著一張泛黃的紙條。
    "江小夜，來得正好。"他將紙條遞給我，"看看這個。"
    我接過紙條，上麵的字跡蒼勁有力，墨色卻透著幾分詭異："明日子時，背陰山請酆都大帝與江小夜前來，要事相商！隻可兩人前來，否則恕不相見。"落款處空空如也，連個印鑒都沒有。
    "這......"我翻來覆去檢查紙條，甚至掐訣施了個顯形咒，卻連半點法力波動都沒檢測到。
    崔鈺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："不用費勁了。今早酆都大帝在案頭發現的，沒有任何氣息殘留。"
    李子豪忍不住湊過來偷瞄，我一把按住他的腦袋："規矩點！"少年"嗷"了一聲，卻還是踮著腳想看個究竟。
    "能悄無聲息地把紙條放在大帝案頭......"我摩挲著紙條邊緣，觸感與普通宣紙無異，"來者不善啊。"
    崔鈺重新戴上眼鏡，鏡片反射著幽藍的鬼火："問題是大帝尚未表態是否赴約。"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，"你怎麽看？"
    我攤了攤手，勾魂索隨著動作輕輕晃動："這得看大帝的意思。不過......"突然想到什麽，我話鋒一轉，"背陰山那個地方，可是連接陰陽兩界的裂縫所在。"
    "師父！帶我去吧！"李子豪突然插嘴，眼睛亮得嚇人，"我給您當幫手！"
    "胡鬧！"我和崔鈺異口同聲地嗬斥。少年立刻蔫了，委屈巴巴地拽著自己新發的勾魂索。
    崔鈺轉向我，聲音壓得極低："大帝的意思是，若真要去，你需做好萬全準備。"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我丹田的位置，"那朵金蓮......"
    我心頭一凜，不自覺地按住小腹。地藏王菩薩賜予的金蓮正在那裏緩緩旋轉，散發出溫潤的佛光。
    "我明白了。"我點點頭，突然發現李子豪正豎起耳朵偷聽，立刻揪住他的耳朵，"臭小子，今天的事要是傳出去......"
    "疼疼疼！師父我錯了！"少年齜牙咧嘴地求饒，"我發誓守口如瓶！要不讓我下油鍋！"
    崔鈺無奈地搖搖頭，從抽屜裏取出個錦囊遞給我："拿著，以防萬一。"我接過錦囊，入手沉甸甸的，隱約能感受到裏麵符咒的靈力波動。沉甸甸的分量讓我的手腕微微一沉，錦囊上繡著的九幽玄紋在燭光下泛著暗芒，隱約能感受到裏麵蘊含的強大靈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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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"這是特製的傳送符。"他推了推金絲眼鏡，鏡片後的目光格外凝重，"十人以上級別的即時傳送陣，無需咒語，不用布陣，遇到危險直接激活就行。"說著做了個捏碎的動作，"我們隨時能帶人趕到。"
    我摩挲著錦囊上細密的針腳，眉頭不自覺地皺起："就我和大帝兩個人去？這未免......"
    "是大帝親自定的。"崔鈺打斷我，指尖在案幾上敲出三聲輕響，"他特意囑咐，人多反而容易打草驚蛇。"
    李子豪在旁邊急得直跺腳，被我一個眼神瞪得縮了回去。少年委屈地咬著嘴唇，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勾魂索，發出細微的金屬碰撞聲。
    "老崔，"我壓低聲音，身子往前傾了傾，"萬一真出什麽岔子，你們可想清楚了。背陰山那種地方......"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，隻是搖了搖頭。
    崔鈺突然笑了，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："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上，還能翻出什麽浪來？"他這話說得輕鬆，可拍在我肩上的手卻微微發顫，"再說了......"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我的丹田，"你現在可是有金蓮護體的人。"
    我正想再說什麽，突然感覺衣角被人輕輕拽了拽。低頭一看，李子豪不知何時湊了過來，眼睛紅得像隻兔子。
    "師父......"他聲音裏帶著哭腔，"您一定要小心啊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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