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座宅子自三年前便被一群乞兒占了。
    為了能長久占據個庇護之所，便編造出了這裏鬧鬼的傳言。
    慢慢地就傳了出去，他們便安安穩穩在此處住下。
    可這兩日這地方被人買了下來，要拆了重建，他們隻好故技重施，想把人都嚇走。
    不過隻是一群乞兒，孟西魏直並幾個禦城衛一守一等，沒費什麽力氣就抓住了。
    如今被團團圍在堆滿了拆下來的腐木的院子裏，蹲在地上抱著頭，瑟瑟發抖。
    破衣爛衫，發如雞窩，離得近了還能聞到陣陣酸餿味道。
    十來個人，隻三個大人，看身形，像是女人。
    孟西一通審問，便清楚了來龍去脈。
    都是流落街頭的乞丐，三個年長些的婦人，穿著破爛髒汙，看不清麵容。
    一直帶著這些孩子一起，彼此有個照應。
    明晏看了看，多數都是小女孩，也打扮髒兮兮臭烘烘。
    一乞婆抹著眼淚道：“貴人饒命啊，我們這些女人孩子，若是有落腳之地哪裏會扮鬼嚇人，到哪裏都是被攆，不然就是被抓了拿去賣，這才躲在這兒，隻為活命。”
    平時出門乞討都要打扮醜些，佝僂著身體，以免被那黑心肝的看上侮辱。
    孩子更是，不機靈些就被人抓了去賣，當真是活得艱難。
    蘇衛蹲下身低頭看著其中一個有些眼熟的小孩兒。
    “二狗？”
    那孩子發著抖抬起頭。
    正是那時在大雨中為明芷瑩指路的孩子。
    蘇衛本打算收留他在府中做個小廝，可他還是不願意，拿了許多吃食便離開了。
    拿回來，這些臨時湊成的家人們也算吃了幾頓飽飯。
    他是這群人裏麵為數不多的男孩兒，若他也走了，她們就任人欺負了。
    二狗一見蘇衛，立馬磕頭求饒。
    蘇衛和明晏說了他，明晏也不打算為難，讓人帶下去吃飯。
    這邊查清，明日也不怕工人不來，隻是這乞丐如何安置，倒是一時半會兒還沒頭緒。
    也不知這些人性情如何，不能隨意就帶回府去。
    事情辦完，打道回府。
    本以為是各回各家，明晏卻頭疼地發現，蘇衛和穆原都默契跟著她回了公主府。
    “明日還要早朝，二位不用休息嗎？”
    穆原看了一眼蘇衛，“蘇大將軍先回吧。”
    蘇衛笑道：“不急，回不去我就在公主府對付一晚，反正那麽多屋子。”
    穆原道：“公主是女子，大將軍留宿公主府不合規矩。”
    蘇衛道：“這有什麽，滿京誰不知道我們的關係，我不怕說。”
    又看向明晏，“你怕被說嗎？”
    明晏皺眉，煩得要死，讓孟西帶他下去睡。
    蘇衛跟著孟西離開，走出回廊，卻又鬼鬼祟祟貓著腰折返，蹲在暗處偷聽。
    孟西沒有阻止，也貓著腰偷聽。
    回廊上，隻剩明晏和穆原兩人。
    明晏有些緊張，手指都僵硬了些，清了清嗓子道：“穆相還有話說？”
    兩人離得並不遠，穆原卻還是朝她走近。
    明晏一驚，四下無人，他不會撲上來吧？
    眼神怎麽這樣？
    明明看著溫和，卻帶著勢在必得的侵略，讓人怪想跑的。
    腳步不自覺後退，已經抵上了牆，退無可退。
    卻又生出懊惱，她憑什麽要退。
    挺直胸膛，看了回去。
    蘇衛看得差點憋不住笑，被個文人逼得後退，她當真是心虛至極，到底幹什麽了？
    穆原停在她麵前，低頭看著她在昏暗回廊中的臉，沉默良久，一句話也不說。
    明晏感覺腿都僵軟了，實在不喜歡這種冷靜的對峙，往旁邊一轉，“沒話說我就走了。”
    穆原雙手抵住牆一撐，攔住她的路，將她圍在裏麵，呼吸幾乎要噴在她的臉上。
    “穆相到底想說什麽？”
    穆原盯著她的臉，眸底的緊張被她壓下，湊得近，也感受到了她一閃而過的心虛。
    那晚果真是她。
    想到此，心湖便久久不能平靜。
    她說府中有陛下的眼線，所以那日才不曾追出來，反而是深夜避開所有人去相府找他的吧。
    她是來找他解釋的嗎？
    卻未曾想被他昏昏沉沉當做夢境非禮。
    無論因為什麽原因她不肯承認，至少那晚，她是真的由著他折騰，為所欲為。
    這便夠了。
    思及此，聲音也不由溫柔起來，低聲道：“才花了那麽多，還有錢用嗎？明日我再給你送些來。”
    明晏瞳孔放大嘴唇微張，驚愕看著眼前這個明顯吃錯了藥的人。
    “你，沒事吧？”
    “沒事，”穆原忍住想再親近她的衝動，“累不累？”
    “什麽累不累？”
    “昨天。”
    她應該整夜未睡，聽聞一大早就去上了朝，又和周禮青研究了一日的巡察司衙門修建，不曾休息過一刻。
    明晏腦子一炸，又有種第一次在書房見他那種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感覺。
    支支吾吾道：“我，本宮身強體壯，區區公務，怎會覺得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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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看她心虛得都快隱藏不住，穆原心情大好，“那就好，時辰不早了，早些休息，明日我再給你送銀票來。”
    “別別別，”明晏臊得臉冒熱氣，“夠用了夠用了。”
    穆原偏頭看她，“晚上不許讓若笙去你主院彈琴，你若想聽，我可以給你彈。”
    “不勞煩穆相。”
    “若是怕被人發現，可來我府中，我彈給你聽。”
    明晏硬著頭皮敷衍道：“下次再說吧。”
    穆原收回雙手，看著她鬆了口氣的模樣，告了辭。
   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，明晏長長舒了口氣。
    應該過去了吧，他應該不會再提了吧。
    ————
    巡察司衙門修建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
    至於被抓到的那群乞兒。
    明芷瑩還記得二狗幫助她的事，從他自己離開大將軍府後，一直惦記著，如今知道了他的下落，也找了過來。
    眼看著還有那麽多無父無母的小孩兒，思索再三，還是決定收容。
    放在莊子上，佃田生活。
    收極低的租子幫扶，等到孩子們都長大後再和別人一樣收佃租。
    不知消息怎麽漏了出去，魏王府便開始陸陸續續有不少無家可歸之人跑來求收留。
    聲淚俱下，哭訴自己的不容易，磕頭恭維，請求景嵐郡主收留。
    明芷瑩這才驚覺一時善心給她帶來了多大的麻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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