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芷瑩一旦出門，馬車就被圍得水泄不通。
    不少無家可歸的乞丐每日在她府門口坐在地上喊餓。
    她便隻能日日派粥。
    隻是，人來得一天比一天多，粥每日都不夠，府門口也烏煙瘴氣。
    那些人都稱讚她是大善人，九天玄女下凡拯救人間，要為她早晚祈禱。
    明芷瑩苦不堪言，隻覺得全京的乞丐都來了。
    蘇衛帶著禦城衛來趕過幾次，每次都鬧得雞飛狗跳，哭得慘絕人寰。
    這些人或許是沒有什麽好失去的，秉承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，就是哭喊哀嚎。
    走也走，隻是也不走遠，沒人了又來找，若是做得過分了，又哭天搶地說上天不公，他們賤命一條，連大善人景嵐郡主都不願意救，果然是不配活，不如在魏王府門口撞死。
    晴雪在府裏罵罵咧咧許久，看著頭發都要愁掉了的郡主，唉聲歎氣。
    誰能想到一時發善心會引來這麽大的麻煩呢。
    她不是不願意做好事，隻是她哪裏有那麽大的能力，能將所有人都管了。
    二狗等人也不願意連累她，思索再三還是拒絕了她說要將他們安頓在莊子上的好意。
    結果沒想到風向又變了，說景嵐郡主隻是在作秀，根本不是要救人，不過是為了博一個好名聲，放出來的謠言罷了。
    明晏去過幾次，說要替她擺平，可明芷瑩怕她來硬的，外麵的人雖然愚昧，到底還是可憐。
    雖然知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，可是，還是不願意去做這個惡人。
    明晏也忙著巡察司的事，拗不過她，讓她有事就開口，別硬撐。
    正是因為她不曾有動作，府門口的人更加變本加厲，整日也不去乞討了，就在此處等著粥喝。
    明芷瑩日夜不安，思索著應對之策。
    再這樣妥協下去也不是辦法，府門口的路幾乎都被堵住，每日來送菜送肉的車都進不來。
    即使進來了也有那陰陽怪氣說她吃好喝好，隻給他們喝稀粥的。
    到了最後，府門口那些嘴碎的，見她這麽好說話，更是飄了，篤定了她不會趕，說話也越來越難聽，更有甚者說她蠢笨的。
    明芷瑩看著賬本上如流水一般的出賬，還有滿府為了熬粥累得雙眼無神的下人，終於給自己打了氣，讓人開了府門走了出去。
    她一出去，那些躺著癱著的乞丐就圍了上來。
    “郡主娘娘，可憐可憐我們吧。”
    “您指頭縫裏漏出來些，都夠我們活命。”
    “郡主娘娘是天下第一善心人，仙女轉世。”
    “可憐可憐我們吧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諸如此類。
    明芷瑩看著烏壓壓的人頭，聞著衝天的酸餿味道，忽略有些發抖的手指，盡量冷靜道：“我也不欠你們什麽，也施了這麽多日的粥，你們可是賴上我了？”
    乞丐們紛紛跪下去，開始哭嚎，嘴裏都是喊著可憐。
    “郡主娘娘，您要是不發善心，賤民可就隻有去死了。”
    “是啊，郡主發發善心吧。”
    …
    明芷瑩板著臉，“你們威脅我，吃了我的粥，還要來逼我，一點兒也不知感恩。”
    底下又哭鬧起來，將她說話的聲音都蓋住。
    身旁女武侍一敲帶出來的銅鑼，“安靜！誰在鬧通通打出去，聽郡主說！”
    這是明晏給她送的幾個女武侍，專門保護她的安全。
    明芷瑩清了清嗓子，道：“我看你們中間，手腳健全者不少，既然有手有腳，怎麽不去找活幹？”
    “我們都是乞丐，別人都嫌棄。”
    “我們什麽也不會，哪裏有人願意要。”
    明芷瑩道：“我願意幫助你們，這樣吧，我在城郊有一座荒山，我願意給你們活幹，幫我開荒，隻要你們幹活，我就提供你們吃住，可是若偷懶耍滑，那我也不再管你們，你們自己選吧。”
    底下交頭接耳，荒山開荒也不是個輕鬆的活。
    有人問道：“工錢怎麽算？”
    明芷瑩道：“沒有工錢。”
    “那豈不是壓榨我們？”
    明芷瑩道：“你可以不來，我隻提供吃和住，每日都要幹活，別的工人怎麽幹你們就怎麽幹，但是沒有工錢，幹的多吃的多，幹的少自然就沒得吃了。”
    “我們什麽都不會，哪裏幹得了活？”
    明芷瑩道：“那你可以繼續去乞討。”
    “郡主娘娘可是要眼睜睜看著我們死？”
    明芷瑩現在算是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。
    古話說的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，一點兒也沒錯。
    “我願意讓你們去幹活，供你們吃住，你們不願意，你們什麽都不會，又想要工錢，若你們和那些工人一樣，我為何不選別人？現在你們卻說，是我逼你們去死，你們才是，在我魏王府門口逼我，想壞我名聲，想逼死我。”
    底下乞丐自然辯駁，說隻是想活著，沒有壞心。
    明芷瑩也覺得再多話下去，也是說不通的。
    “今日是最後一日施粥，你們要是願意去荒山幹活，明日早上便去城外的黃苦山腳下等著，若是你們明天還在這裏圍著，我隻有報官了。”
    說完就進了府，關上門，心還在怦怦直跳。
    她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，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    遠處街角，蘇衛騎著馬停在暗處，看著關上的王府大門。
    一旁的心腹侍衛馮栗道：“將軍，怎麽安排？”
    每日都派了人在此守著，以免出事，守了許多日，景嵐郡主終於出來解決了。
    蘇衛手握韁繩，偏頭道：“明日讓人過來巡視，有鬧事的一律抓走，再從府中抽一隊人去黃苦山守著，有鬧事的也打走。”
    馮栗點頭，心裏有了譜。
    又道：“要不要和公主說一聲？”
    “不必，她最近忙得很，這點兒小事，不用她操心。”
    馮栗領命勒轉馬身離開，
    蘇衛停在原地，看著府門口的人哭天搶地。
    魏王府卻直到天黑都一個人都沒出來，想來小郡主是終於狠了心，也不由欣慰。
    濫好人可不是那麽好當的。
    已經有不少乞丐離開了，隻是剩下的也不少，一個勁兒哭訴可憐，喊餓。
    回應的也隻有頭頂閃爍的星星。
    不過這些乞丐到底還是膽小，也不敢真的去鬧事，蘇衛守了一夜，也沒看到什麽大亂子，又有些失望。
    連個攛掇鬧事的無賴都沒有，不然他還能現身打一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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