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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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月十九,是觀音菩薩出家日,姚騫終於在這一天踏進了興國寺還願。之前各種事務繁雜,他難以抽身,而更深層次的原因是,他心緒混亂難以理清。心不靜,佛祖必能看穿他,他怕影響誠心,才不敢進來。
這一個月裏,他還是心事重重,不僅是公事上要提早安排,曹宏奇的離開也帶來了一些麻煩,尉保山雖說比較熟悉,但他終究不是曹宏奇,不比曹宏奇更精於算計。但他勝在踏實,更用心,用了一個月時間,漸漸掌控了西北財政大權。
至此,叛亂造成的各種混亂算是平定了,西路都護軍交給了李八子,江漢源去了礦區,魯涵被他調回關中,成了總司令,統攬西北大小事務,應對風雲急劇變化的時局。
過了中秋,國內時局發生了劇烈震蕩,原來的黨派與近兩年新生的黨派反目,兩黨鬥爭激烈,加之各地軍閥割據征戰又起,明爭暗鬥不斷,戰火一日比一日旺盛。
為誠心祈禱觀世音菩薩保佑西北軍民平安順遂,姚騫拜了三拜,婉拒主持大和尚參加法會的邀約,他獨自登上了萬鳳塔的木階。
這是姚騫頭一回登萬鳳塔,之前他總在下麵仰望,想象佛祖就在上麵俯視他,他每回都不敢靠太近,怕佛祖看穿他追名逐利、渴望出人頭地的一切心思。今日,他覺得自己沒有那些不可說的私心了,對於西北軍民,他已有所計劃,唯一想問佛祖、求佛祖的私心,就剩對雲彥的那份心思了。
雲彥醒來那晚,他在門口踟躕半晌,終是走到了雲彥身邊,但他沒像往常那麽自在隨意,而是簡單問候了幾句雲彥的感受便落荒而逃了。毫無意外,當晚他徹夜難眠,輾轉反側思來想去,直到天明腦子裏仍是一團亂麻。
小楊沒有喊他起床,他躺在炕上昏昏沉沉,不知不覺間,他好像又進了那座古墓,還是在黑暗中奔跑著,盡管已經筋疲力竭,他仍然不敢停歇。就在他要力竭而亡時,腳下一空,他不知掉進了什麽地方,感受了短暫的劇痛後,他就失去了意識。
再次有意識,他仿佛坐上了秋千,身體很規律的高低晃蕩著,迷迷糊糊中,他睜開眼睛,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,居然是雲彥!他正抱著自己疾行,有寒風吹過他的臉頰,吹起長長的墨發。沒等那雙眼睛看向自己,從他口鼻中流出來的血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,“啪嗒”一聲滴在了姚騫身上,嚇得姚騫一個激靈醒了過來。
夢醒之後,姚騫沒有賴床,他先去隔壁看了看雲彥。幸運的是,雲彥還醒著,不幸的是,他仍是獸形。一隻會說人話的豹子見到他,張了張嘴,沒出聲,僅微微點點頭,又繼續默默望著窗戶發呆了。他似乎還不能起身,躺在那裏,安靜的宛如一幅逼真的畫像。
姚騫在心裏再三勸告自己後,才去跟他打了招呼,寒暄幾句,就出去忙公事了。一周後,雲彥才能起身,但他沒敢隨意出門,僅在深夜去院子裏走一走。
二人的關係似朋友,又似鄰居,停留在互相噓寒問暖的階段,一直到今天。
姚騫心裏反複想著這些天的事登上了最後一級台階,看到萬鳳塔最頂層裏麵的裝設,對著寺廟一側是那口大鍾,上麵鏽跡斑斑,可見年月久遠。另一側,是半圈靠牆的桌子,上麵點著長明燈。姚騫慢慢轉過去,被長明燈底座上的刻字吸引,最中間那盞,不是別人的,寫的正是自己的名字,而字跡赫然是雲彥的。別人的名字下方都有生辰八字,他的則是“長樂未央,壽與天齊”八個字。
注視著那八個字和一盞小小的火苗,姚騫默默流下眼淚,為那隻比他還深情的豹子感到不值,天地雖長久,卻無真情長。
從興國寺出來,姚騫讓隨行護衛跟的遠了些,他怕他們看見督軍的淚痕。騎著小棕走了沒多遠,身後傳來了別的馬蹄聲,他以為是小嵐來找它爹了,回頭望去,看到勒馬停下的鄧顯思,與鄧顯思同行的還有癡心華大小姐而孤身數年的何憶言。何憶言認出姚騫,揮了揮手算是問好。自從折磨完胡清,何憶言也離開了軍營,說是打算當個遊醫走遍全國,他們已許久未見。
姚騫對何憶言點點頭,看向鄧顯思,二人隔著飄落的黃葉對望。最終,姚騫什麽也沒說,微微頷首後轉身離去。
駕著小棕飛馳回家,姚騫在寒風中終於縷清了纏繞的情絲,尤其是見過鄧顯思後,他沒有同情鄧顯思的愛而不得,反而心疼起雲彥的無私付出,愛與不愛區別在此。跳下馬,推開木門,這回,他沒有一絲猶豫,撲到了起身看向他的花豹子懷裏。
“雲哥!雲哥!”姚騫摟著雲彥的脖子呢喃著。
雲彥受寵若驚,抬起前肢,抱住了他的青年,他的青年終究是奔向了他。
後來,姚騫和雲彥的狀態又回到了雲彥醒來之前的樣子,每天盡可能黏在一起絮絮叨叨,夜裏相擁而眠。冬夜寒涼,一人一豹卻越來越火熱。
對於公事,姚騫幾乎把全部任務扔給了魯涵,自己當起甩手掌櫃,再也不管時局混亂與否,不管百姓畏戰與否,更不管生意虧錢與否。佘子君來了,總是揶揄他倆,他統統不理會,專注貪圖享樂。一人一豹圍著爐子煮羊肉,小楊在旁默默翻白眼吃蘿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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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一晃,他們迎來了二人約定的生辰,姚騫上躥下跳折騰一整天,為雲彥套上了他定製的一件衣服,然後對著雲彥哈哈大笑,雲彥看著他,無奈地笑,前腳一抬,將青年撲倒在炕上。
對視良久,雲彥忍不住開口,“騫寶,你有沒有想過——”
話沒說完,就被姚騫翻身壓在下麵。用了一秒鍾猶豫,姚騫揮散擔憂,撓起了雲彥癢癢,“哎呀,改天我也要學照相,然後給你這副裝扮留個永不消逝的記憶。”青年逗弄的語氣歡快,可心裏的擔憂沒有減輕,他知道雲彥問的是萬一他變不成人形怎麽辦。他不敢想,不去想。雲彥暗自歎息後,陪著青年笑鬧起來,任由青年玩他的毛發、他的尾巴。
晚上,姚騫非要灌雲彥酒,雲彥讓著他、寵著他,半推半就喝了一點,然後被青年擁著睡下。
睡夢中,姚騫嗅著雲彥身上淡淡的胰子香味,一臉滿足。不知為何,他覺得胸口越來越悶,有什麽東西緊緊勒著他,鼻子似乎被堵住了,呼吸困難,難受地他睜開了眼睛。使勁往後抻了抻脖子,他抬眸對上一雙深情、深邃的仿佛要將他吸進去的目光,微弱的月光下,隱約看到裏麵閃著細碎的點點星光。
姚騫忘了所有,驚呼道“雲哥!你!你——你變回來了?”
雲彥喉頭發癢,說不出話,因為太過激動,弄醒了青年,他隻好悶悶地應了聲“嗯。”然後把頭埋進青年肩窩,再對視下去,他怕自己哭出聲。
姚騫也很激動,困倦頃刻散的一幹二淨,他摟住雲彥深深吸了口氣,還是他熟悉的胸膛、熟悉的觸感和熟悉的溫暖,他的雲哥終於好了!
察覺到青年怦然跳動的心扉,雲彥知道他們是睡不著了,索性抬起青年下巴吻下去。
沉浸在激動到快流淚的思緒中的姚騫,突然被奪去呼吸,本來還想推開對方喘口氣,卻被抱得更緊。無奈之下,他隻能舍命奉陪,一起發狂,共攀巫山。
折騰了半宿,二人才得以緩歇,睡到日上三竿,姚騫睜開眼,看到雲彥還在身側,長舒一口氣。猛然想到什麽,他迅速起床,叫醒雲彥,簡單進食後,又風風火火收拾東西,匆匆忙忙騎上小棕,和雲彥往關中趕去,連小楊都扔在了後頭。
馬不停蹄,兩人一馬在晚上八點多闖進了督軍府大門,小棕一進大門,就長嚎一聲,撂挑子不幹了。哼!這兩口子一個勁催他,他再厲害也隻是匹馬!關鍵的是,花將軍要下去自己跑,姚騫偏不同意,倆人就逮著他奴役,太過分!
毫無自覺的二人剛下馬,魯涵已經聞訊趕來,以為姚督軍終於良心發現是來要回自己的實權的,沒想到二人先是胡吃海塞一通,然後亂七八糟跟他交代一番,就去睡覺了。主要是姚騫在交代,雲彥偶爾補充幾句關於財政、情報方麵的,並且,姚騫把和當初見過的那位伍皓先生的聯係暗語交給了魯涵,囑咐他在適當時間做出正確選擇,同時說可以請江漢源親妹子做中間人聯係對方。
第二天一大早,魯涵讓人準備了豐盛的早餐,等著倆人來吃飯,卻隻見到傳達二人離別贈言的警衛,且贈言隻有一句從今天起魯涵是督軍。等魯涵追出督軍府大門,二人已經翻身上了另一匹馬要走,畢竟小棕一家三口都在這,他倆不能拆散人家。
“督軍!”魯涵一點也不敢結巴追著喊著,“別走!我還有事呢!”
“自己拿主意!”姚騫回頭擺擺手,胯下駿馬噠噠噠跑了起來,雲彥也回頭對魯涵點點頭,投給他一個頗為同情的眼神。
“等等呀!我啥也不會呢!”魯涵完全不管身後警衛的目光,毫無形象地大喊大叫。
這次,姚騫連頭也不回了,僅擺擺手,馬兒越跑越遠,小棕追出來在魯涵跟前刨土,他收回昨晚的話,他願意繼續被二人奴役。魯涵不得已停下腳步,摸了摸小棕的脖子,低聲自語:“沒用的,追上也留不下。”
另一邊艾小米和陳冰騎著大黑大白到了門口,勒停駿馬,看到遠處姚騫二人的背影,艾小米問魯涵:“督軍兩口子要去哪兒?”
魯涵回頭和他倆對視,微微搖了搖頭沒說話。
陳冰和艾小米對視一眼,麵麵相覷。
幾人身後,又是兩匹馬馳騁而來,宇文湛和沈文遠遠就看到幾個要員站在大門口,還以為是迎接他倆呢,結果才知道是為了送姚騫。他們抬眼望去,那對身影已經迎著朝陽隻剩下芝麻大小一點了,白白辛苦他倆昨天跑半天,今天又天沒亮就上路,正是因為聽到督軍那口子醒了,朝著關中而來,他們緊趕慢趕,可惜,終究錯過了。
對著遠處快消失不見的背影,宇文湛沒忍住問了句:“督軍兩口子去哪兒了?”
回答他的隻有呼呼吹來的西北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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