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堂屋裏的棺材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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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永遠記得1997年那個梅雨季。父親突然病逝,我從城裏趕回湖北老家奔喪,推開老宅木門時,聞到的不是紙錢味,而是一股潮濕的腐木味,像有人把棺材泡在水裏漚了十年。
母親跪在堂屋,麵前供著塊泛黃的靈位,靈位後麵擺著七枚雞蛋,蛋殼上用朱砂寫著我的生辰八字。「別碰東廂房的櫃子,」她轉頭時,我看見她右眼角多了道傷疤,形狀像道縫,「你爹走得急,沒來得及交代後事。」
我注意到堂屋的青磚地上有灘暗褐色汙漬,形狀像蜷縮的人形,邊緣還留著指甲抓撓的痕跡。
頭七那晚,暴雨砸在瓦楞上像有人在掀房子。我在西廂房打地鋪,剛合上眼就聽見「咚咚」的敲門聲,不是來自大門,而是地板下的聲音,像是有人在棺材裏用頭撞板。
手電筒照向地麵時,我看見青磚縫裏滲出黑水,水裏泡著片指甲,塗著暗紅色的蔻丹——那是母親年輕時最愛用的鳳仙花染甲。
「開門……」女人的聲音從地底傳來,帶著濃重的方言口音,「我找不到梳子了……」
我抓起木棍撬開青磚,底下露出半塊棺材板,板上刻著「1978年7月15日」和一個陌生的名字:陳淑蘭。棺材板邊緣纏著女人的長發,發質油潤得不像埋了二十年。
母親突然衝進來,用鐵鍬拍斷了棺材板:「是你奶奶的陪嫁,別碰!」她的褲腳沾著黑泥,我看見她腳踝處有個齒狀傷疤,和棺材板上的咬痕一模一樣。
守靈第三日,我在東廂房整理父親遺物。樟木衣櫃深處掛著件黑色壽衣,壽衣內襯繡著並蒂蓮,卻缺了片花瓣。衣兜裏掉出本紅皮日記,1978年那頁寫著:「淑蘭難產血崩,母親說要用黑狗血鎮宅,我下不了手……」
字跡到後半段變成血痕,最後畫著個棺材形狀的符號,符號中間打著叉。
午夜時分,衣櫃突然傳來布料摩擦聲。我壯著膽子打開櫃門,看見壽衣穿在一具骷髏身上,骷髏的肋骨間纏著臍帶,末端係著枚銀鎖,鎖上刻著「長命百歲」——和我小時候戴的那枚一模一樣。
骷髏的指骨勾住我手腕,往衣櫃深處拽,那裏擺著口小棺材,棺材板上刻著我的生辰八字。棺蓋縫隙裏滲出黑紅色液體,液體中浮著胎盤和臍帶——足月嬰兒的胎盤。
「你爹拿你換了我兒的命……」女人的聲音從骷髏的喉管裏擠出,她的頭骨突然長出頭發,正是母親年輕時的發型,「當年他用黑狗血潑我,現在該你還了……」
我掙脫時碰倒衣櫃,背後的牆皮簌簌掉落,露出一道暗門,門後擺著口完整的棺材,棺蓋上刻著「陳淑蘭之柩」,下葬日期是1978年7月15日,正是我出生的日子。
我在祠堂找到正在做法事的母親,她手裏拿著我的胎衣,正往火盆裏扔。「你奶奶生你爹時血崩而死,」她往火裏撒著糯米,火星子映得她臉色發青,「風水先生說要找同日出生的女嬰換魂,你娘……」
她的話被雷聲打斷。祠堂的供桌上,父親的遺像突然裂開,露出後麵的照片:年輕的母親抱著繈褓中的我,旁邊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,男人手裏拿著注射器,針頭紮進繈褓裏嬰兒的手腕。
「陳淑蘭是你親娘,」母親抓起我的手,按在供桌上的黃紙上,「當年我用你的生辰八字換了她的命,她卻難產死了,你爹怕她回來索命,就把她封在老宅底下……」
供桌突然劇烈震動,地板裂開道縫,陳淑蘭的骷髏手抓住母親腳踝,她的指骨上戴著我那枚銀鎖,鎖芯裏卡著母親的頭發。母親的皮膚開始潰爛,露出底下的白骨,骨頭上刻著「換魂」的符咒,正是父親日記裏的符號。
「該讓你們娘倆團圓了……」陳淑蘭的頭骨從裂縫裏探出,她的眼窩爬著蜈蚣,每隻蜈蚣身上都刻著我的生辰八字,「你爹已經下去陪我了,現在輪到你倆。」
我在井底醒來時,看見陳淑蘭的棺材敞開著,裏麵躺著兩具嬰兒骸骨,左邊的戴著銀鎖,右邊的攥著母親的一縷白發。棺壁上刻著兩行字:「同日生,同日死,換魂術,斷子絕孫」。
母親被綁在棺材板上,她的肚子被剖開,裏麵塞滿了黑狗的骨頭,正是當年奶奶用來鎮宅的「陰物」。陳淑蘭的骷髏坐在井沿,手裏把玩著我的胎衣,胎衣上的血漬已經變成黑色,形狀像朵缺了花瓣的並蒂蓮。
「你還有個雙胞胎弟弟,」她轉動銀鎖,鎖芯裏掉出顆牙齒,「你爹把他埋在堂屋底下,用他的命換了你的陽壽。」
井水裏突然冒出無數隻手,每隻手上都戴著銀鎖,鎖上刻著不同的生辰八字。他們的指甲縫裏嵌著青磚粉末,正是我撬地板時掉下的碎屑。
「現在該把命還回去了,」陳淑蘭把胎衣套在我頭上,胎衣內側繡著我的生辰八字,「用你媽的骨頭做棺材釘,弟弟的魂就能附在你身上活下去。」
水麵映出堂屋的景象,我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供桌上,父親的遺像已經碎成齏粉,露出後麵完整的全家福——照片裏的母親抱著雙胞胎,左邊的嬰兒戴著銀鎖,右邊的嬰兒戴著銅鎖,而銅鎖上刻著的,是陳淑蘭的名字。
現在我坐在老宅堂屋,看著新來的風水先生撬起青磚。他手腕上戴著我那枚銀鎖,紅繩換成了黑色。「底下有陰物,得挖出來燒掉,」他笑著看向我,手裏的洛陽鏟沾著黑泥,「你放心,我會處理幹淨的。」
我摸向右眼角的傷疤,那是陳淑蘭用指骨劃的,形狀和母親當年的傷疤一模一樣。青磚下的棺材板已經腐爛,露出裏麵的兩具骸骨,左邊的骸骨攥著銀鎖,右邊的骸骨攥著銅鎖,銅鎖上的「淑蘭」二字被血浸透了。
如果你在南方農村看見老宅的堂屋有暗紅色汙漬,千萬別用青磚蓋住。尤其是在梅雨季聽見地板下有叩門聲時,記得往汙漬上撒生石灰,邊撒邊念:「入土為安,莫念陽間」——這是母親臨死前教我的,她說這樣能騙過地下的陰物。
不過我從沒試過,因為每次看見堂屋的青磚,我都會想起陳淑蘭從棺材裏坐起的樣子。她的骷髏頭上戴著鳳仙花染的指甲,而我的指甲縫裏,至今還嵌著當年撬地板時掉下的青磚粉末。
至於那個銅鎖裏的魂靈,每當雨夜來臨時,總會在我耳邊輕輕說:「姐姐,該換我出去了……」
那聲音和我記憶中父親的聲音,一模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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