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章 電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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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第一次注意到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,是在淩晨一點的電梯裏。
秋夜的風從消防通道灌進來,刮得電梯間的宣傳海報嘩嘩作響。我攥著便利店買的關東煮,看電梯按鈕上的數字從18樓緩緩下降。手機屏幕映出我疲憊的臉,睫毛上還沾著加班時不小心蹭到的睫毛膏。
電梯在14樓停下,金屬門開合的瞬間,穿黑風衣的男人背對著我站在門口。他的頭發很長,幾乎遮住整張臉,手裏提著個黑色塑料袋,袋子底部滲出暗紅色液體,在走廊地磚上畫出不規則的形狀。
“您要進來嗎?”我往後退了退,關東煮的熱氣模糊了手機屏幕。男人沒有回應,黑色風衣下擺在風中輕輕晃動,像是某種生物的觸須。電梯門即將關閉的刹那,他突然轉身,我瞥見他下巴上有道猙獰的疤痕,從耳垂一直延伸到鎖骨。
電梯開始下降,我盯著樓層數字,心髒跳得異常劇烈。13樓、12樓……數字每跳一次,塑料袋的滴水聲就清晰幾分。低頭看去,電梯地板上有幾滴暗紅的水漬,形狀和男人袋子裏滲出的液體一模一樣。
回到家後,我在衛生間洗手,鏡中倒影的肩頭上,隱約有片深色汙漬。伸手去摸,卻發現是虛驚一場——那隻是頭發的影子。但當我轉身時,看見浴簾邊緣露出半隻黑色皮鞋,鞋尖朝向我,鞋麵上沾著新鮮的泥土。
第二天上班時,我向保安室的王大爺提起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。他正在啃茶葉蛋,蛋黃碎屑掉在監控屏幕上:“14樓早就沒人住了,上個月剛發生過自殺案,那姑娘就是從1403的窗戶跳下去的。”
我手裏的豆漿差點潑出來:“自殺?不是說搬家了嗎?”王大爺用袖口擦了擦嘴,調低了監控的音量:“姑娘,你記著,這樓裏凡是說‘搬家’的,十有八九是出了事。那黑風衣……”他突然湊近,身上的煙味混著茶葉蛋氣息撲麵而來,“是不是提著個黑塑料袋,走路沒聲音?”
我點點頭,喉嚨發緊。王大爺歎了口氣,指向14樓的監控畫麵:“你自己看。”屏幕裏,14樓走廊空無一人,聲控燈熄滅在淩晨一點零七分,隻有消防栓的指示燈在黑暗中閃爍,像一隻暗紅的眼睛。
“監控從不出錯。”王大爺敲了敲屏幕,“但上個月開始,每到午夜,14樓的攝像頭就會出現雪花屏,等恢複正常時,地上總會多出幾灘水漬,和你說的一樣。”他從抽屜裏拿出個護身符塞給我,“戴著,別靠近14樓。”
深夜加班後,我在電梯裏再次遇見了黑風衣。這次他站在電梯角落,塑料袋放在腳邊,裏麵傳出細碎的蠕動聲,像是有活物在掙紮。我假裝看手機,用餘光瞥向他的手——那雙手蒼白得近乎透明,指甲縫裏嵌著暗紅色的泥垢。
電梯在7樓停下,進來兩個穿校服的高中生。他們聊得熱火朝天,沒注意到黑風衣的存在。但當電梯門關閉的瞬間,其中一個女生突然打了個寒顫:“你們覺不覺得,今天的電梯特別冷?”
她的朋友笑了笑:“你肯定是恐怖片看多了……”話音未落,黑風衣的塑料袋突然破裂,裏麵滾出一顆濕漉漉的頭顱,頭發上還纏著水草,眼睛大睜著看向我們,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。
高中生們尖叫著蹲下,我下意識閉眼。再睜開時,電梯裏隻有我一個人,地板上有灘新鮮的水漬,形狀像極了一顆頭顱。手機在這時收到物業通知:“親愛的住戶,14樓監控設備故障,正在維修中。”
第十天,我帶著手電筒爬上了14樓。
走廊裏彌漫著潮濕的腐味,1403的房門虛掩著,門縫裏滲出微弱的光。推開門,滿地的積水倒映著天花板的裂紋,牆角堆著幾個黑色塑料袋,每個袋子都用紅繩紮緊,繩結上掛著生鏽的鑰匙扣,形狀各異:小熊、星星、骷髏頭。
臥室的床上鋪著濕漉漉的床單,枕頭邊放著本日記,字跡被水漬暈開:“2023年10月5日,他又帶回來新的袋子,這次是個穿紅鞋的小女孩……”後麵的字跡模糊不清,最後一頁貼著張合影,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中間,兩邊是笑容和藹的父母,背景是遊樂園的摩天輪。
我認出了那個女孩——她是三個月前失蹤的初中生,新聞裏說她在放學路上被陌生人帶走。照片裏的她穿著紅鞋,腳踝上係著和黑風衣男人手上一樣的紅繩。
衛生間傳來水滴聲,我握緊手電筒走過去,浴簾被風吹得掀起一角,裏麵的浴缸裏裝滿了水,水麵上漂浮著各種鑰匙扣,還有幾縷長發。水下隱約有個影子,穿著黑風衣,背對著我,手裏拿著把生鏽的刀。
“你終於來了。”男人的聲音從水底傳來,帶著氣泡破裂的滋滋聲,“她們都在等你,等你幫她們找到回家的路……”他緩緩轉身,我看見他的臉——那是一張拚湊起來的臉,左半部分是失蹤女孩的父親,右半部分是上個月跳樓的女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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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轉身想跑,卻被地上的積水滑倒。男人的手從浴缸裏伸出,皮膚潰爛不堪,指甲縫裏的泥垢掉在我臉上,帶著下水道的惡臭。他手裏攥著個黑色塑料袋,袋子裏傳出小女孩的哭聲:“姐姐救我……他說要把我的眼睛挖出來……”
千鈞一發之際,走廊裏傳來王大爺的呼喊:“姑娘!快出來!”我抓起床上的日記砸向男人,趁他躲避的瞬間衝出房門。14樓的聲控燈突然全部亮起,照亮了走廊裏排列整齊的黑色塑料袋,每個袋子上都貼著標簽,標簽上寫著不同的名字和日期,最新的那個寫著我的名字,日期是“2023.11.15”。
王大爺用擔架把我抬下樓時,我死死攥著從1403帶出來的鑰匙扣——那是個小熊形狀的掛件,上麵刻著“瑩瑩”兩個字,是失蹤女孩的小名。
“三年前,那男人的女兒在電梯裏被人販子拐走。”王大爺坐在急救室門口,手裏夾著根沒點燃的煙,“從那以後,他就瘋了,每天在電梯裏等著,看見帶鑰匙扣的人就以為是拐走他女兒的凶手……”
我想起監控裏的雪花屏,想起那些黑色塑料袋裏的“活物”——那不是真正的屍體,是男人用玩偶和假發做的假人,他在每個袋子裏裝了防水音響,用來播放收集來的兒童哭聲。而那些水漬,不過是他用來混淆視聽的紅墨水和自來水。
“但上個月跳樓的女生……”我想起日記裏的內容,聲音發抖。王大爺歎了口氣:“那姑娘是他侄女,來勸他去醫院,結果被當成了人販子……”
出院那天,我收拾行李準備搬家。電梯在14樓自動停下,金屬門緩緩打開,穿黑風衣的男人站在門口,這次他沒提塑料袋,手裏捧著束枯萎的向日葵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他的聲音清晰而虛弱,臉上的疤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猙獰,“我女兒的鑰匙扣,是草莓形狀的……”他抬起手,掌心躺著枚鮮紅的草莓鑰匙扣,邊緣還沾著血跡,“他們說,她早就死了……”
電梯門開始關閉,我看見他轉身走向1403,背影佝僂得像片枯葉。走廊的聲控燈熄滅前,我瞥見他門口的腳墊下露出半隻紅鞋,鞋尖朝向屋內,像是有人剛從外麵回來。
三個月後的深夜,我在新家的電梯裏看見新聞:老城區的居民樓發生火災,14樓住戶因吸入過量濃煙去世,現場發現大量玩偶和錄音設備。新聞圖片裏,消防員抬出個黑色塑料袋,袋子上掛著枚草莓形狀的鑰匙扣。
手機突然收到條陌生短信:“謝謝你,草莓找到了,她終於能回家了。”發件人號碼是那棟樓的區號加1403。我顫抖著刪掉短信,抬頭看向電梯鏡麵,鏡中倒影的肩頭上,有片深色的汙漬,形狀像極了一隻搭上來的手。
現在,每當我走進電梯,都會下意識看向角落。那裏似乎永遠殘留著潮濕的腐味,和若有若無的滴水聲。有時我會夢見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,他站在電梯裏對我微笑,手裏的塑料袋輕輕晃動,裏麵傳出小女孩歡快的笑聲:“姐姐,謝謝你幫我找到爸爸……”
而我知道,在那個永遠停擺的14樓,在無數個監控照不到的午夜,電梯門會繼續開合,迎接每一個帶著鑰匙扣的人,迎接每一個迷失在長夜裏的靈魂。
多年後,我在育兒論壇上看見一則帖子:“有沒有人聽說過‘電梯裏的黑風衣’?我奶奶說,那是找女兒的可憐爸爸,隻要給他看草莓鑰匙扣,他就會保護你回家……”
帖子下的回複五花八門,隻有一條讓我渾身發冷:“我見過他,上個月在14樓,他問我有沒有見過草莓鑰匙扣,我說沒有,他就打開了塑料袋……”
發帖人附了張照片,照片裏的塑料袋上沾著新鮮的水漬,袋口露出半隻草莓鑰匙扣,和我在1403看見的那枚一模一樣。圖片下方有行小字:“爸爸,我是瑩瑩,我找到草莓了,你為什麽不看看我?”
我關掉頁麵,摸了摸鑰匙串上的小熊掛件。它不知何時變得濕漉漉的,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,小熊的眼睛裏倒映著我驚恐的臉,以及身後電梯裏漸漸逼近的黑風衣身影。
電梯到達頂樓的提示音響起,我衝進家門,背靠門板滑坐在地。鑰匙串掉在地上,小熊掛件滾到沙發底下,露出背麵刻著的小字——那是我從未注意到的字跡:“2023.11.15,瑩瑩贈”。
門外傳來電梯到達的叮咚聲,緊接著是緩慢的腳步聲,伴隨著塑料袋的沙沙聲。我聽見有人在門口停下,皮鞋尖從門縫裏露出,鞋麵上沾著新鮮的泥土。
“你有沒有見過草莓鑰匙扣?”男人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,帶著氣泡破裂的滋滋聲,“我女兒說,她把草莓留給了一個好心的姐姐……”
塑料袋的滴水聲越來越響,我看見門縫裏滲出暗紅色的液體,在地板上畫出草莓的形狀。而我的鑰匙串上,小熊掛件的眼睛突然轉向門口,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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